八匹蒙着眼罩的滇马奔袭过溪,骑兵队长张彪子甩着马刀嚎叫:“截下那白面书生!”山坡高处猛然爆出闷响,改良炮弹擦着马尾砸进泥浆,剧烈的震动引得骑兵队人仰马翻。 “放烟幕弹!护住算表!”
黄景升从树杈跃下,兜住捆算法的防潮皮囊狂奔。三个北洋骑兵绕过炮火缺口包抄,雪亮马刀劈向木箱—— 轰!许知行引爆埋在林间的土雷,火光中翻飞的计算稿纸被气浪卷起,如断线纸鸢般飘散在北坡上百个弹坑之间。张彪子趴在焦土堆里咒骂:“读算书的疯子!”
广州都督府檀香木烟匣“啪嗒”合拢,陈其美吐出烟圈冷笑道:我那侄子陈少杰在湖北打得火热,咱们给唐继尧供的军粮转便宜了谭延闿——到底是为谁做嫁衣?”
财政司长廖仲恺翻着关税账簿苦笑:“广九铁路这月的运费涨了两成半,珠江口的缉私船都被滇军抽走三艘……孙先生的革命债券可填不上这么多窟窿。” “窟窿?”
陈其美拉开抽屉亮出套海防大炮图纸,“司徒美堂的旧金山洪门捐了三十万银元新办广州兵工二厂,半月后出产的鳄式步枪专供少杰!”他抽开电报本一抹,“替我参唐继尧一本——就说滇军扣了粤军的药品专列!”
窗外货轮长笛轰鸣,满船缀着青天白日旗的炮管向武昌方向驶去。珠江浪潮涌动如棋局,岭南的权柄早己化作暗流下的利刃。
夕阳坠入汉江的刹那,前线通讯员踩着弹坑接力翻拍华蘅芳手稿传真:华中大地被八千发改良炮弹撕开的裂口中,有两发炮弹居然创造了跨山轰击济南城北洋军新兵营的奇迹!
夜风寒彻,蔡锷的高烧持续不退。没人注意到,六十里外唐继尧的军列正悄然返滇——军火厢里码满了刻着广府商徽的银元箱。
3月21日,汉口法租界圣德兰教堂地下室英国领事汉密尔顿捏着镀银怀表,冷笑指向桌上的《长江航运特许权草案》:“段总长许给日本人在九江建码头,是真当我们英商是瞎子?”
日本商社代表三木忠信摘下金丝眼镜擦拭,鹰钩鼻下挤出讥讽:“大英帝国炮舰还窝在吴淞口看戏,连陈少杰的手摇土炮都不敢碰——这买卖自然谁有枪,谁说了算!”
陈少杰密使王念安抬手掀开丝绒桌布下的木箱——堆叠的账册中露出沾血的日造手枪三把:“三木先生,这是您去年赞助湖南民团的货吧?吉野丸明天要运的货里,有多少是打着商船旗的军火……”话音未落,教堂玻璃忽被弹弓击穿!
一张纸条卷着火硝钉上《泰晤士报》:“北洋军敢放倭人过江,先掂量武汉十万劳工的锄头!”
参谋郭维良将密约副本铺在樟木长案:“大帅,只要签约,日本三菱商会承诺三个月送来十五万发炮弹。”
段祺瑞的翡翠扳指喀喀敲击“长江专属货检区”条款:“让倭人上船查货?这和开租界有什么两样!” “英国人在汉口天天搜查商船……”郭维良俯身低语,“咱们先答应小日本骗到军火,等灭了护国军再翻脸扣船!”
窗外雷声炸响,副官秦克武踉跄撞门而入:“吉野号在荆门滩被击沉!桅杆上挂着咱们一师的军旗!” “放屁!”段祺瑞掀翻茶盏,“舰队前天就回防宜昌——肯定是护国军搞鬼!”
洞庭湖芦苇荡*“压舱石绑紧!舵盘左转三十度!”改装货轮“吉野丸”的轮机舱内,日军曹野田毅怒踹水管工,“这点风浪就缩头?
装好硫磺立刻返航汉口!” 他不知三公里外的泥滩浅湾,护国军工兵马德才正带人摸黑布置。二十组油桶扎成的漂浮鱼雷裹满湿泥,随暗流涌向航道——“这玩意用了大别山土炸药,”马德才舔了舔火折子,“铁板都给你撕出绣花口子!”
子时三刻,吉野丸船底传来金属撕裂的刺耳声。“八嘎!触礁了?”船长的咆哮未落,第二波爆炸首接掀飞甲板。熊熊火光中,野田毅跌落浊浪前最后瞥见两舷残骸上“北洋第一舰队”的油漆字——字迹未干,还在往下淌黑水。
戴瓜皮帽的绸缎庄老掌柜举起算盘,猛砸东洋杂货店的彩玻璃:“倭寇滚出去!” 货架上的仁丹广告画被撕碎时,三名头缠白布的女学生跳上板车:“同胞们!吉野丸运的是咱湖南伢子的血——去年汉口码头扛包的刘二叔就是被他们拿铁钩活活戳死的!”
人流如潮涌向湘江东岸,日本棉纱仓的竹篱笆在锄头下西分五裂。混杂人群中的护国军特务张九斤掏出洋火盒引线,烟头往硫磺袋一戳——“烧了这群吃人狼!”
冲天烈焰映红《大公报》记者的镁光灯,而报纸次日标题赫然写道:“北洋暴徒夜袭外企,护国军鏖战救火保民。”
上海美孚石油大楼 美国总领事约翰逊掐灭雪茄,眯眼打量油纸包裹的合同原件:“段祺瑞的签名倒是和长江淤沙一样浮。”
他从抽屉抽出钢笔,在文件空白处隔空书写:“转告陈将军——美国人最爱干净交易。” 南洋鸡血玉制成的印鉴砸在文书上时,门外电报员己撕下白宫智库的密电指导:“提请国防委员会调查日本对华军售……务必赶在巴黎和会前揭穿!”
北洋第三舰队旗舰“镇远号”的探照灯柱刺破夜雾,二十门炮管对准南岸残破木桥。 “陈少杰!”舰队司令许大成举喇叭狞笑,“给你三分钟交出偷袭吉野丸的凶手……否则老子炸碎你们的骨渣渡江!”
对岸战壕抓住这“三分钟”最后的二十秒——十余筐蘸桐油的荨麻团被抛入江面。火浪顺流焚涌时,陈少杰的右手指向南岸铁路信号楼:“所有迫击炮对准桥梁第三石墩!” 火光中共振的惨烈轰鸣声中,许大成最后一个念头是木桥断裂的绝响——“姓段的蠢货……这桥是护国军自己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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