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这时,一骑飞来,马蹄踏碎泥泞与血泊,如一道撕裂战场的黑色闪电!
刀光一闪,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精准地掠过章邯的脖颈!
章邯,这位曾令天下反秦义军闻风丧胆的帝国最后柱石,身躯猛地一僵,随即缓缓向前倾倒,重重砸在冰冷的泥水中。
那颗曾经运筹帷幄、冷酷如冰的头颅,己落入那飞驰骑士的手中。
鲜血淋漓,从断颈处汩汩涌出,迅速染红了身下的泥地。
那骑兵勒住战马,调转方向,高举着那颗仍在滴血的头颅,朝着项羽所在的核心战场疾驰而去,嘶声高喊:“大人!大人!章邯小儿的头颅在此!”
项羽闻声,猛地转过头。当他看清骑士手中那颗须发戟张、双目犹自圆睁的头颅时,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瞬间攫住了他!他仰天大笑,声震西野:“妙哉!妙哉!天助我也!你叫什么名字?!”
骑兵在项羽马前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将头颅高高捧起,头颅上滴落的血珠溅在泥地上:“小人乃是将军的江东亲卫,姓熊,名人!”
项羽喜不自胜,一把接过那尚带余温的头颅。他单手提着章邯的发髻,如同审视一件稀世的战利品。雨水冲刷着头颅上的血污,露出章邯那张冷硬、此刻却凝固着惊愕与不甘的脸。
项羽的目光锐利如鹰隼,重瞳中倒映着这颗曾是他最大劲敌的头颅,嘴角那抹笑意带着睥睨天下的傲然。
他伸出另一只手,用指节随意地拂去章邯额角沾染的一粒泥点,动作竟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优雅。
就在这血雨腥风、万众瞩目的时刻,他低沉而清晰地开口,声音不大,却仿佛盖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喧嚣:
“呵……这拂过面颊的急雨……这战场喧嚣的风……终究是吹向了胜者。”
这平淡的话语,却蕴含着无与伦比的霸气和理所当然的胜利宣告!仿佛章邯的授首,不过是这胜利之风必然吹拂的结果。
“不错!熊人!你办了大事情!”项羽的目光终于从章邯的头颅上移开,落在跪地的熊人身上,眼中满是激赏,“办了大事情!”
“赏你什么好呢?”他略作沉吟,随即大手一挥,豪气干云,“你以后就做我的亲卫随从吧!日夜随侍左右!再加赏一千金!”
熊人激动得浑身颤抖,当即以头抢地,声音哽咽:“谢将军天恩!小人万死不辞!”
熊人拜谢完毕,并未立刻起身,而是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物,双手呈上:“将军!小人斩杀章邯时,从其尸身上搜得此物!观其形制诡异,非是凡品,特献于将军!”
那正是一根箭矢——通体散发着非金非木的奇异光泽,箭簇造型扭曲狰狞,箭杆笔首坚硬,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与不祥气息!正是那支蕴含着诡异力量的虫箭!
项羽的目光瞬间被吸引。
他随手将章邯的头颅递给身旁的亲兵,空出的手一把抓过那支虫箭。
入手冰凉沉重,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感顺着指尖传来。他掂量着这奇异的战利品,感受着其不凡的质感,眼中闪过一丝浓厚的兴趣和征服者对新奇事物的占有欲。
“好!”项羽将虫箭在手中灵活地转了一圈,随即随意地别在了自己的腰带上,与那柄厚重的长铍并列,“此物甚是有趣,归我了!”
在他身后,章邯的无头尸身依旧跪伏在泥泞中,断颈处的鲜血被雨水不断冲刷、稀释,最终汇入脚下这片被无数生命浸透的漳北平原。
那曾经支撑着大秦最后尊严的脊梁,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沉默。
巨鹿城外,血腥的气味尚未被雨水彻底冲刷干净,泥沼里凝结的暗红印记如同大地无法愈合的伤痕。
漳水呜咽着流过这片曾吞噬数十万生灵的修罗场。项羽勒马立于战场边缘的高坡之上,乌骓不安地打着响鼻,喷出的白气瞬间融入冰冷的晨雾。
视线所及,一片劫后余生的狼藉。三军正在缓缓收拢,如同疲惫的蚁群在巨大巢穴的残骸上挪动。破破烂烂的楚字旌旗重新竖起,歪斜地插在浸满血水的泥土里。
衣衫褴褛、大多带伤的士卒们,或倚着长戟喘息,或在袍泽搀扶下拖着一条残腿艰难前行,或沉默地挖掘深坑埋葬再也无法起身的同袍。
呻吟声、低声的哭泣、军官沙哑的吆喝混杂在呜咽的风中,构织成一幅胜利后残酷的宁静画卷。一队队负责打扫战场的士兵,踏着黏稠的淤泥,如同秋收的农人,在无边无际的遗骸堆里翻检。
他们踢开散落的青铜戈矛,拔下秦军死卒身上相对完好的皮甲和铁札甲片,将崩了刃的短剑、变形的箭簇丢进巨大的藤筐。
秦军制式的青铜头盔、残留着血丝的腰带环扣、甚至几面残破不堪的黑色秦军旗帜,都被无情地剥下,堆放在一起。昔日不可一世的帝国精锐的遗物,此刻成了待分配的战利品。
三天后,新辟出的巨鹿城外校场。空气虽冷冽,却压不住人群涌动的热浪。中央临时垒起一个高台,项羽魁伟的身影如山岳般矗立其上,腰间醒目地别着那支诡异的虫箭。台下,各营主官引领着立了功勋、或损兵折将的将佐们,依次鱼贯而行。台上,项羽的声音如同滚雷碾过寂静:
“上将军,涉间!”声音落下,一位面容憔悴却腰背挺首的老将排众而出。
“临洮血战,断我粮道,折损锐士七千!”项羽的目光冰寒如刀,“按军法——斩!”
两名膀大腰圆的刀斧手应声上前,铁钳般制住面色苍白的涉间。
寒光一闪!
血箭冲天而起!
涉间的头颅滚落尘埃!
校场上死寂一片,只有头颅滚动和鲜血滴落的滴答声。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弥漫。许多将领不由自主地颤抖,冷汗顺着鬓角流下。
“项声!”项羽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缓和。一名年轻骁将快步出列,左臂还吊着布带。
“破甬道!擒获秦军校尉十三!军司马五!授你锐骑营副督尉!增黄金五百!”校场上响起压抑的欢呼!项声激动拜谢。
“吕马童!”项羽目光下移,“你部遇敌即溃,连失两垒!为儆效尤,夺你部将之职!所部残余兵卒,打散并入英布、蒲将军麾下!”
吕马童面如死灰,颤抖着摘下令牌,伏地谢罪。
冰与火!生与死!赏与罚!
就在这方寸高台之上,在项羽冰冷而清晰的吐字中,一次次上演。
每一次人头落地,每一次黄金重赏,都如同重锤,敲打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灵魂!忠诚、畏缩、勇猛、怯懦……所有情绪在死亡的威压与黄金的诱惑下,赤裸地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
军法的冷酷无情与统御权术的翻云覆雨,在这片新浴血的校场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许多将士望向高台上项羽的目光,除了敬畏,更深了一层发自骨髓的恐惧与不敢违逆的服从。
赏罚过后,便是更庞大繁杂的事务。一车又一车的缴获——有破碎的甲胄,折弯的长矛,生锈的箭簇,也有少量秦军精良的青铜锁链甲,完整的环首刀,精良的蹶张弩,成筐成筐的秦半两钱,甚至还有几面边缘破损、却依旧能辨认出篆体“秦”字的军旗,上面沾满泥浆和暗褐色的血渍——被赶来的辎重营兵丁们费力地拖曳到早己清空、临时充当库房的巨鹿县衙前广场。
专门成立的“军市”开始运作起来,负责整饬、清洗、修补这些缴获物资的工匠日夜不息。
生牛皮熬煮的腥臊气味、敲打金属的叮当声、修补皮革的硝烟味弥漫在空中。整备好的武器铠甲被分门别类,重新登记造册,准备纳入楚军的武库。
几支经验丰富、心狠手辣的老兵组成的“收尸队”被派了出去,他们并非大发善心,而是仔细搜寻战场每一寸角落,像拾穗者般寻找着所有有价值的东西——遗落的私财钱袋、死去的军官身上佩戴的玉佩私印、乃至还算完整的战马!
偶尔遇到重伤未死的秦卒?
老兵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一脚踏在对方胸膛或脖颈,抽出短匕,结束掉那无谓的挣扎,顺带剥下那身还值点钱的皮甲。
巨大的尸坑被不断掘开又掩埋,泥土被染成深深的酱黑色。
盘旋多日的乌鸦和食腐野狗,渐渐失去了目标,焦躁地在边缘逡巡,最终不甘地散去。
巨鹿城这座刚刚经历了惨烈围城战的破败城池,连同周边广袤的郊野,成了二十万楚军及其附属诸侯联军的临时巢穴。营盘如同巨大的藤蔓,顺着地势疯长蔓延。
靠近城门的区域,立着项羽的中军大营,“楚”字大纛高耸入云。
营盘中央,便是安置项羽帅帐的禁区,寻常士卒不得靠近,只有项羽贴身的江东子弟兵可自由出入。
核心之外,如同众星拱月般驻扎着英布、蒲将军、龙且、钟离昧等嫡系大将的精锐营盘,他们的营帐区规划相对整齐,警戒森严,是楚军真正的脊梁骨。
再往外,便是混杂不堪的诸侯联军以及临时收编的巨量投降秦卒、刑徒军的营地。
这里更为混乱嘈杂,营帐如同混乱的海草,歪七扭八地紧挨着。
赵营、齐营、燕营旗帜混杂,口音南腔北调。
秦军降卒被看管在最边缘地带,如同惊弓之鸟,眼神茫然。
各营之间的空地甚至成了露天市集,售卖私酒、食物的小贩(多是随军家属)在各营间游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各种气味混杂——刚挖出的泥土味、士兵汗臭、马粪味、炖煮食物的热气、伤口腐烂的恶臭……
项羽高坐于巨大的帅案之后,案上堆积着如山般的竹简——各营汇报的士卒名册、缴获清单、伤亡统计、粮草调度……
他的目光掠过这些冰冷的数字,偶尔落在窗外那座喧嚣、庞大、散发着暴烈生命力的军营上。手指无意识地着腰间那支冰凉坚硬、雕琢着狰狞图腾的虫箭。
在他脚边,是那颗早己风干发黑,被随意丢弃在角落一隅的章邯头颅。
那双曾经冷酷的眼睛失去了所有神采,空洞地仰视着营帐的穹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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