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那句“暗流”,如同黑暗中擦亮的一星磷火,倏地灼痛了石头的耳膜,瞬间压倒了屋外渐近的喧嚣。他猛地抬头,撞进老人浑浊却深不见底的眼底,那里没有光芒,只有一片沉沉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墨色,却又在墨色最深处,翻涌着一丝近乎疯狂的决绝。
“啥…啥暗流?”石头的声音干涩发颤,心脏却在胸膛里擂鼓般狂跳起来。
“水鬼。”陈伯的声音压得更低,像砂纸摩擦着腐朽的木头,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重量,“浑河里的‘水鬼’。”
石头瞳孔骤缩。浑河!那是沈阳城的血脉,也是此刻被日军铁蹄践踏的死地!“水鬼?”他下意识地重复,脑中一片混沌。水鬼索命?还是…
“不是阎王殿的!”陈伯似乎看穿了石头的惊惧,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是活人!是敢在鬼子眼皮底下,用命蹚浑水、送‘货’的活鬼!”他枯瘦的手指,如同鹰爪般,猛地指向墙角堆放的几个散发着浓烈鱼腥气的破旧麻袋,“看见那味儿没?想救他,”陈伯的下巴朝夹墙方向点了点,“就得靠这味儿!靠浑河的水腥气盖住他的血味儿!靠那些水鬼的船,把你们这两条‘死鱼’送出去!”
石头瞬间明白了!一股混杂着狂喜和更巨大恐惧的寒流猛地窜遍全身!走私!陈伯说的是那些在日军封锁下,靠着浑河错综复杂的水道和玩命的本事,运送物资甚至人员的亡命徒!这的确是唯一的生路,也是真正的死路!一旦被鬼子巡逻艇发现,就是喂鱼的命!
“可…可咋找他们?鬼子…”石头的话没说完,就被陈伯粗暴地打断。
“不是找!是撞!”陈伯的眼神凶狠得像要噬人,“没别的路!浑河下游,老柳树湾!那里水道窄,芦苇深得像鬼打墙!水鬼夜里喜欢在那儿‘歇脚’!能不能撞上,看你们的命够不够硬!”他语速极快,如同连珠炮,“现在!立刻!把他弄出来!用那麻袋裹上!沾满鱼腥!快!再晚就等着给鬼子当靶子吧!”
石头被陈伯话语里的决绝和紧迫感彻底点燃!他不再犹豫,扑到夹墙边,和陈伯一起,用尽力气将昏迷的林风拖拽出来。林风的身体软得像一摊泥,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伤口渗出的血在昏暗中洇开一片更深的暗影。石头的心狠狠揪紧,动作却不敢有丝毫停顿。他抓起地上那散发着浓烈腥臭的破麻袋,强忍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将林风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又狠狠在麻袋表面蹭上更多发臭的鱼鳞和粘液,让那股浓烈的腥气几乎凝成实质!
陈伯在一旁手脚麻利地翻出几根粗麻绳,将麻袋口和林风的身体死死捆扎紧,确保不会散开。做完这一切,老人额角青筋暴起,汗水混着灰尘流下沟壑纵横的脸颊。
“走!”陈伯猛地拉开后门。一股裹挟着河水湿气和硝烟味的冷风猛地灌入!门外是一条狭窄得仅容一人通行的、堆满垃圾的背街死巷,污水横流,臭气熏天。远处,日军皮靴踏在碎石路上的沉重脚步声和凶狠的日语呼喝声,如同催命的鼓点,己经清晰可闻!
“娃儿!”陈伯枯瘦的手如同铁钳,死死抓住石头的手臂,浑浊的眼睛在昏暗中死死盯着他,仿佛要将最后的力量灌注进去,“记住!到了河边,别管别的!看见船就喊‘三江口子浪打浪’!喊得响!那是水鬼认人的切口!能不能活,就看这一嗓子了!把他…活着带出去!”
石头重重点头,喉咙哽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猛地弯下腰,将那个散发着浓烈鱼腥、裹着林风的沉重麻袋奋力扛上肩膀!巨大的重量和伤口撕裂般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一个趔趄,膝盖重重磕在冰冷的石板上!他闷哼一声,咬碎钢牙,用尽全身的力气稳住身形,额角青筋暴起!
陈伯不再看他,猛地将他推出门外,然后迅速关上了后门!沉重的门栓落下,隔绝了最后一丝光线和声响。石头如同被抛弃在暴风雨中的孤舟,肩上扛着整个世界最后的重量,独自面对着这条弥漫着死亡气息的黑暗巷道。
脚步声!鬼子的皮靴声!就在巷口!
石头心脏骤然停止!巨大的恐惧像冰水从头浇下!他几乎能想象到刺刀雪亮的寒光和手电筒刺目的光柱!不能被发现!他猛地将身体死死贴住冰冷湿滑的墙壁,挤进一堆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和破筐后面,屏住呼吸,连心跳都仿佛要停止!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在巷口的碎石上,发出令人心悸的摩擦声。手电筒的光柱像毒蛇的信子,猛地扫进狭窄的死巷!光束在污秽的地面、墙壁和垃圾堆上快速游移,好几次几乎擦过石头藏身的破筐边缘!刺目的光线让他眼前一片雪白,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八嘎!没人!去那边!”一个不耐烦的日语声音响起。脚步声和光柱终于转向,朝着另一个方向远去。
石头如同虚脱般,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冷汗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冰冷的贴在背上。他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烈的腥臭和劫后余生的恐惧。他不敢停留,咬紧牙关,再次扛起那沉重的麻袋,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记忆中浑河下游、老柳树湾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冲进更深的黑暗之中。
沈阳城的夜,是吞噬一切的巨兽。倒塌的废墟在月光下投下狰狞的剪影,如同无数沉默的墓碑。远处,零星的枪炮声如同垂死者的喘息,更添死寂。石头扛着林风,在迷宫般的街巷和废墟中亡命穿行。每一次沉重的脚步落下,都牵扯着肋下撕裂般的剧痛(扛麻袋的姿势压迫了伤口),眼前阵阵发黑。汗水混合着灰尘流进眼睛,刺痛难忍。肩上那裹着林风的麻袋,越来越沉,如同压着一座不断生长的山岳。林风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只有透过粗糙麻袋传来的、那微不可察的起伏,还在提醒着石头,这条命,还没断!
“撑住…林大哥…撑住…”石头一遍遍地低声嘶吼着,像是对林风说,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他脑海中只剩下陈伯最后的嘶吼:“三江口子浪打浪!”那是唯一的生门!是黑暗尽头唯一的光!
不知走了多久,穿过了多少条弥漫着血腥和焦糊味的死巷,翻越了多少堵坍塌的断墙。脚下开始变得湿滑泥泞,空气中弥漫的河水腥气越来越浓重,还夹杂着芦苇特有的、略带腐败的清新气息。浑河!快到了!
就在石头精神稍一松懈的刹那!
“站住!什么人?!”一声生硬的日语暴喝如同炸雷,猛地在前方一条巷道的拐角处响起!紧接着是拉动枪栓的哗啦声!一道刺目的手电筒光柱如同利剑,瞬间穿透黑暗,将石头和他肩上那个巨大、蠕动(因他脚步踉跄)的麻袋身影,死死钉在了肮脏的墙壁上!
两个端着三八大盖、戴着屁帘帽的日军巡逻兵!黑洞洞的枪口在光柱下闪烁着死亡的寒光!他们显然也是被派出来拉网搜索的,眼神凶狠而警惕,死死盯着石头和他肩上那个散发着浓烈鱼腥、形状可疑的麻袋!
完了!被堵在死胡同了!石头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大脑一片空白!肩上的麻袋变得重若千钧,几乎要将他压垮!林风…最后的希望…
就在这思维凝固、绝望吞噬一切的瞬间!石头脑海中猛地闪过林风在巷战中一次次利用环境、制造混乱的狠辣身影!辣椒、石灰、桐油…还有…声音!
“太君!太君饶命!”石头猛地扯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带着极度惊恐和谄媚的哭腔!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将肩上的麻袋也重重摔在泥水里,溅起一片污秽!他整个人匍匐在地上,身体筛糠般剧烈抖动,声音尖利变形,带着浓重的哭音,“俺…俺就是个收夜香的!俺娘病了…俺…俺偷了主家的腌鱼…想…想换点钱给俺娘抓药…太君饶命啊!”他一边哭嚎,一边用沾满污泥的手,胡乱地拍打着那个散发着浓烈腥臭的麻袋,让那股令人作呕的鱼腥味更加猛烈地弥漫开来!
两个鬼子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嚎和浓烈的臭气弄得一愣。手电筒光柱在石头卑微匍匐的身体和那个不断渗出腥臭粘液的麻袋上来回扫视。麻袋的形状和浓烈到极点的鱼腥味,似乎印证了“腌鱼”的说法。而石头那副被吓破胆、卑微到泥土里的模样,也极大地降低了他们的警惕。
“腌鱼?”其中一个矮个鬼子兵厌恶地皱紧了眉头,用生硬的中文问道,枪口依旧指着石头。
“是…是是!腌臭了的烂鱼!不值钱的玩意儿!”石头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磕头如捣蒜,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太君…您…您行行好…俺娘快不行了…”他哭嚎着,身体却不着痕迹地朝着巷子一侧一堆倒塌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垃圾(似乎是废弃的化工原料桶,渗出黑乎乎的粘稠液体)挪动。
“八嘎!臭死了!”另一个高个子鬼子兵也忍不住掩住了鼻子,显然被那浓烈的腥臭熏得够呛,警惕性大减。他骂骂咧咧地用日语对同伴说了句什么,似乎是觉得晦气,不想多纠缠。
就是现在!
石头眼中陡然闪过一丝疯狂的狠色!就在两个鬼子兵注意力被他的哭嚎和恶臭分散的瞬间!他借着匍匐挪动的姿势,右手如同毒蛇般猛地探入身下冰冷的污泥中!那里,他刚才摔倒时,己经摸到了一块边缘锋利的、足有巴掌大的碎玻璃!
“太君…您看…”石头哭嚎着抬起头,脸上是极致的惊恐和卑微,右手却借着身体的遮挡,将那块锋利的玻璃片,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朝着旁边那堆渗漏着黑乎乎粘稠液体的废弃化工桶甩了过去!
咔嚓!
一声清脆的破裂声!玻璃片精准地击中了桶壁一个锈蚀的薄弱点!本就摇摇欲坠的铁皮瞬间被撕裂开一道大口子!更多粘稠、散发着刺鼻汽油味(或是其他易燃物)的黑液如同粘稠的血液,猛地喷涌而出,瞬间在巷子狭窄的地面上洇开一大片!
“纳尼?!”两个鬼子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愣!手电筒光柱下意识地扫向破裂的桶和流淌的黑液!
石头等的就是这一刻!他不再哭嚎,眼中只剩下孤狼般的凶狠!在光柱移开的瞬间,他如同被压紧到极致的弹簧,猛地从地上弹射而起!左手抓起一把混合着污泥和刺鼻黑液的烂泥,狠狠砸向离他最近那个矮个子鬼子兵的脸!同时,身体如同炮弹般,朝着那个高个子鬼子兵猛撞过去!
“八嘎!”矮个鬼子猝不及防,被腥臭的烂泥糊了一脸,眼睛瞬间被糊住!剧痛和视线受阻让他发出惊怒的吼叫,手中的枪也抬不起来了!
高个鬼子反应稍快,看到石头如同疯狗般撞来,下意识地调转枪口!但巷子太窄!石头冲得太快太猛!两人瞬间撞在一起!石头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抱住鬼子的腰,将他狠狠撞向旁边流淌着黑液的湿滑地面!
噗通!两人重重摔倒在粘稠的黑液里!滑腻的地面让鬼子根本无法发力!石头如同疯魔,根本不管对方的力量远胜于己,张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如同野兽般,狠狠一口咬在了鬼子兵持枪的右手手腕上!
“啊——!!!”高个鬼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剧痛让他瞬间松开了握枪的手!三八大盖哐当一声掉落在黑液里!
“八嘎!杀了你!”被烂泥糊脸的矮个鬼子终于勉强抹开一点视线,看到同伴被扑倒,惊怒交加,挺起刺刀就朝着在地上扭打的石头后背狠狠刺来!
石头听到了背后的恶风!但他抱着高个鬼子在地上翻滚,根本无处可避!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他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猛地将头埋下,准备用后背硬抗这一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被他压在身下的高个鬼子兵,因为手腕被咬穿的剧痛和摔倒的冲击,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在湿滑的地面上乱抓,想要撑起身体!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抓到了旁边一盏被石头撞倒、滚落在黑液里的——鬼子巡逻兵用来照明的手提式煤油马灯!
玻璃灯罩早己碎裂,的、跳跃的火焰灯芯,瞬间接触到了地面流淌的、散发着刺鼻汽油味的粘稠黑液!
轰——!!!
一团粘稠、炽烈、翻滚着黑红色火焰的浪潮,如同地狱之门洞开,猛地从三人扭打的狭窄地面升腾而起!火焰瞬间吞噬了流淌的黑液,爆发出恐怖的高温和刺鼻的浓烟!首当其冲的,是那个正挺着刺刀刺向石头的矮个鬼子兵!火焰如同毒蛇般瞬间舔舐上他的下半身!军服猛烈燃烧起来!
“呃啊——!!!”矮个鬼子兵发出了非人的惨嚎!瞬间变成了一个疯狂扭动的火人!手中的刺刀也脱手飞出!
被石头压在身下的高个鬼子兵更惨!他整个人几乎被火焰包裹!凄厉的惨嚎瞬间变成了破风箱般的嗬嗬声!石头只感觉一股无法形容的灼热气浪扑面而来,后背的皮肤传来火辣辣的剧痛!浓烟呛得他几乎窒息!
他顾不上后背的灼伤和浓烟,也顾不上身下鬼子兵临死的抽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从那团迅速蔓延的火焰和浓烟中翻滚出来!他的头发被燎焦了一片,后背火辣辣地疼,脸上沾满了污泥、黑液和鬼子兵喷溅的鲜血,状如厉鬼!
他挣扎着爬起,踉跄着扑向那个裹着林风的麻袋!火焰己经引燃了旁边的垃圾堆,火势在刺鼻黑油的助燃下迅速蔓延,将狭窄的巷道映照得一片血红!两个鬼子兵在火焰中翻滚哀嚎,声音凄厉绝望,如同地狱传来的丧钟!
石头扛起麻袋,甚至顾不上看一眼那炼狱般的景象,也顾不上后背的灼痛,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朝着河道方向,朝着那越来越浓烈的芦苇和水腥气,亡命狂奔!身后,是冲天而起的火光和鬼子兵垂死的哀嚎,如同一道为他送行的、通往地狱的血色背景!
不知跑了多久,穿过了最后一片被炮火摧残过的荒地。脚下猛地一软,冰冷的泥水瞬间没过了脚踝!眼前豁然开朗!浑浊、宽阔、在惨淡月光下泛着幽暗鳞光的浑河,如同一条巨大的、沉默的黑色巨蟒,横亘在眼前!浓烈的水汽混杂着腐烂芦苇的气息扑面而来。
到了!老柳树湾!
石头喘着粗气,肺部如同撕裂般疼痛,双腿如同灌满了铅,每迈一步都沉重无比。他扛着麻袋,跌跌撞撞地冲进河岸边那一片无边无际、高大茂密的芦苇荡!一人多高的枯黄芦苇在夜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无数鬼魂的低语,瞬间吞没了他的身影。黑暗和浓密的苇丛提供了绝佳的掩护,但也让他彻底迷失了方向。
“船…船在哪?”石头焦急地环顾西周,只有一片随风摇曳的、无边无际的芦苇墙,和脚下冰冷粘稠的淤泥。河面上死寂一片,只有水流缓慢流淌的呜咽声。陈伯说的水鬼呢?难道…
绝望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漫上心头。肩上的麻袋越来越沉,林风的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后背被火焰燎伤的皮肤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剧痛。力气正在飞速流逝。
不能放弃!林大哥…全中国都等着听沈阳的声音!
石头眼中猛地爆发出最后一丝疯狂的光芒!他深吸一口气,用尽胸腔里所有的力量,朝着漆黑死寂、只有芦苇沙沙作响的河面,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如同孤狼绝境长嗥般的嘶吼:
“三江口子——浪打浪——!!!”
嘶哑、干裂、带着血腥味的吼声,猛地撕裂了浑河沉寂的夜幕!在空旷的河面和茂密的芦苇荡中,反复回荡,传出去很远很远!
“三江口子——浪打浪——!!!”
“三江口子——浪打浪——!!!”
石头一遍又一遍地嘶吼着,首到喉咙撕裂,咳出血沫!他用尽生命最后的力气,发出这唯一的、绝望的呼号!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风声,水声,和他自己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
死寂。
无边的死寂。
就在石头眼中最后一丝光芒即将彻底熄灭,双膝一软,几乎要带着肩上的麻袋一起栽倒在冰冷淤泥中的瞬间——
哗啦…哗啦…
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划水声,如同天籁之音,猛地从前方不远处浓密的芦苇丛深处传来!
紧接着,一个低沉、沙哑、仿佛含着河底淤泥般的声音,穿透了芦苇的屏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和审视,幽幽地飘了过来:
“哪路的魂儿…敢叫三江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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