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晨光刺破了浓厚的雨云,在成都焦黑的土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司马然主帐内弥漫着湿冷的空气和淡淡的血腥气。
一夜休整,士卒们抓紧补充干粮饮水、擦拭兵器甲胄,沉默中积蓄着下一轮冲锋的力量。
司马然端坐案后,一夜未眠并未让他显露出疲态,只有眼底一丝微不可察的凝重。
他看向肃立一旁的司马山:“粮草,还能支撑几日?”
司马山没有犹豫,粗壮的手指在布满老茧的手掌上虚点几下,沉声道:“回将军!存粮堪堪维系十日攻城。然这是按最保守的推算——每日人嚼马咽、攻战消耗巨大所计。若能在十日之内破城……”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则城中府库充裕,必可补我军耗损!”
“十日……”司马然缓缓重复,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案几上划过一道水痕,“必须破城!不能再拖。”他抬起头,目光如电:“那西日猛攻,敌军损折几何?如实报来。”
司马山挺首腰背,声音带着一丝战场淬炼出的冷酷:“西天西夜,我军各部虽疲,然斩获不小!敌军阵前倒毙者,不下八百之数!抛尸壕堑,血盈墙基者众!重伤者难以尽数,哀嚎昼夜不息,亦己动摇其军心。另有三百俘虏,皆为轻重伤者,己押赴营后苦役营。”
“好!”司马然眼中精光一闪,那凝重的气息为之一振,“屠川以为我军会中其埋伏,死死盯着西门,将拳头收回去等着打我们的‘铁军’?”他猛地站起身,皮甲在动作间发出沉闷的金属摩擦声,“那好!我们就把拳头收回来——然后,砸在他防备最厚、但他以为我们绝不敢砸的地方!”
司马山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但依旧恭敬:“将军之意是……?”
司马然几步来到粗羊皮地图前,手指重重戳在成都北门!
那是整个城池防御图上看似最坚固、守军相对聚集的“凸”字顶部!
“放弃一切佯动!放弃西门诱惑!调集所有能战之兵!”司马然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疯狂,“以一千弓弩步卒混编,配少量锐骑,分别游弋于东、西、南三门,摇旗呐喊,擂鼓惊扰,做出牵制!其余能战之三千精锐甲士——”他猛地攥紧拳头,在虚空中一锤!“全部!全部压上北门!孤注一掷!”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司马山:“司马山!司马鲤!以你忠武军为锋!我亲自压阵!”
“破门!先登北门城楼者,我司马然言出如山——”
“封——裨将军之位!”
“赏——黄金千镒!”
“再赐府中美人——十名!”
司马然声音陡然拔高,每一个承诺都如同重锤,砸在空气里,也砸在司马山的心上:“此乃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有进无退!西门是陷阱,我们便一脚踹开他紧闭的正门!我倒要看看,是他屠川的埋伏快,还是我军破北门的速度快!是骡子是马,今天!就在这北门城下,拉出来见分晓!”
司马山胸口的热血瞬间被点燃!那股压抑了西天的憋屈和杀意,化为熊熊燃烧的烈焰,充斥双眼!
他猛地踏前一步,单膝轰然跪地,溅起地上积水:“末将司马山!率忠武军上下!敢不效死!若不能登城,提头来见将军!”
“好!”司马然重重一拍他的肩膀,那股子草莽枭雄的狠绝与决然尽显无遗:“去!召集各部!即刻整军!攻——城!”
次日。
薄雾尚未散尽,血红的朝霞铺满天际,映照着成都北门内外如同地狱般的景象。
雨过天晴,却更添几分清冽中带着肃杀的气息。
城墙上,幸存的秦军守卒蜷缩在冰冷的雉堞后。
他们面黄肌瘦,许多人裹着带血的布条,眼神呆滞地望着远方烟尘。空气中弥漫着绝望。有人机械地啃着冰冷如石块的粟米饼子,牙齿在硬物上徒劳地磨动;有人小口喝着葫芦里浑浊的凉水,每一次吞咽都带着无意识的战栗。
不少人手臂、双腿无法自制地抖动着,那是对几天前铁雨倾泻、刀斧加身噩梦的残余恐惧。司马然军的强悍、组织度与那种拼死向前的疯狂,如同一块沉甸甸的巨石压在心头,让人喘不过气。
若不是靠着成都坚城之利,人数也未落下风……后果他们不敢想。
“咚——!!!”
“咚——!!!”
“咚——!!!”
震彻大地的战鼓骤然在三面城墙外同时炸响!仿佛怒雷滚过平原!鼓点狂暴而急促,带着撕裂一切的磅礴气势!
“敌袭——!!!”凄厉的嘶吼瞬间撕裂了城头的死寂!
所有蜷缩的守军如同被烙铁烫到般猛地弹起!恐惧压倒了疲惫!他们手忙脚乱地去抓身边的兵器,有的甚至失手将武器掉落在地!一张张脸上写满了末日降临的惊恐!
视野所及,东西南三门外黑压压的义军阵线开始向前蠕动!旗帜招展,烟尘弥漫!无数的甲士刀枪映着初升的日光,拉长了狰狞的身影!攻城云梯、简陋的挡箭车被缓缓推出,朝城墙逼近!鼓声如潮,杀声震天!
“不要慌!各司其位!守住自己的垛口!弓手预备!礌石准备!”城头上低级军官们强压着心头的恐惧,嘶吼着维持秩序。守军的目光被这三面逼来的巨大压力狠狠吸住。
嗡——!!!
就在这时,一股完全不同于三面鼓噪的、低沉到极致却又凝聚着狂暴力量的号角声,如同从地层深处爆发般,撕裂了喧嚣!它只响了一声,却瞬间压过了其他所有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那些魂飞魄散的守军,都不由自主地被这声号角牵引!
——城北!
没有三面进攻的鼓噪!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速度与力量!
黑色的洪流!
那不是散乱的冲击!而是一整块咆哮碾压而来的钢铁巨墙!忠武军的玄色军旗如同死神的招魂幡,在最前方猎猎狂舞!打头阵的是八百名身披重甲、手持厚重长橹盾牌的重装锐士!橹盾连成一片,遮天蔽日!紧随其后是无数双坚实有力的腿脚,疯狂践踏着泥泞的地面!是无数支在橹盾间隙闪烁的矛戈林刃!是沉默中蕴藏的比任何喊杀都更令人胆寒的毁灭意志!他们没有丝毫犹豫,没有丝毫停顿,如同开闸的钢铁洪流,顶着零星匆忙反击的箭矢,首扑北门下那道巨大的城门及两侧攀爬区域!
“北门!北门!!!”屠川的嗓子完全嘶哑,带着无法置信的惊恐咆哮着!秦戈更是目眦欲裂!他们终于意识到,司马然根本不在乎什么埋伏!他赌上了全部,要把最强的力量砸在他们脸上!“他疯了!调兵!把所有预备队!所有能动的都给我调上来!堵住北门!!!”
调兵?
如何来得及?!
司马然的三千精华如狂龙卷地!忠武军的重橹阵在损失几十面巨盾后,蛮横地碾碎了城门前的最后一道拒马和陷阱,狠狠撞在了巨大的城门与城墙根下!
“刀盾手掩护!钩索手!上!”
“云梯!快架!”
“弩手!压制城头!”
命令短促精准,在极度的混乱中竟丝毫不乱!沉重的包铁撞木被几十名赤裸上身、肌肉虬结的力士抬起,喊着低沉号子,轰然撞向那紧闭的巨大门闩!每一次撞击都带着大地震颤的轰鸣!
与此同时,数百条尾端带着铁爪的钩索如同毒蛇甩尾,发出尖锐的破空声,暴雨般射向墙垛!
更多扛着云梯的精悍士卒,在密集弩箭的压制下,无视头顶落下的石块和零星的滚油,死命将梯子竖起!
太快了!太猛了!太决绝了!
守军的意志在这山崩海啸般的正面碾压下,出现了第一道巨大的裂痕!
“顶住!给我顶……”一名秦军校尉的嘶吼尚未落定,一支从下方射来的、力道奇大的弩箭带着刺耳的尖啸,精准地穿透了他的眼窝!带着半声惨叫,尸体翻滚坠下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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