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广奋力劈倒两个追到近前的刑徒,拽着陈胜的胳膊嘶吼:“王上!快走!”
章邯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他麾下的玄甲督战部队,如同黑色的闸门,冷酷地截断溃兵的去路,驱赶着溃军撞向由刑徒军组成的绞肉机。
屠杀。
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雨更大了,却洗刷不干净地上肆意横流的血水。
无数的生命像是被碾碎的虫子,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泥泞的漩涡里。
陈胜逃走了。
在一个混乱的雨夜,带着仅存的几名卫士,抛弃了他的“国土”和几十万被屠戮、被俘虏的士卒,向着来时的方向,向着陈县疯狂逃窜。
章邯没有下令穷追。
他勒马站在尸山血海中,雨水冲刷着他甲胄上的血污。
一个副将策马过来,声音带着敬畏:“将军!李由丞相长吏,请将军入荥阳城歇马……”
章邯的目光投向东方那无边的黑暗,仿佛透过雨幕看见了更远处燃烧的烽火:“李由?守住荥阳,是他的职责。我们的职责——”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关东那片混乱的大地,那只握着马缰的手稳定而有力:“是踏碎所有不臣之地!休整三日!向东进发!”
章邯横扫关东,摧枯拉朽。
项梁——那位拥立楚怀王孙心、扛起反秦大纛的楚地名将,也倒在了章邯刑徒铁流之下。
昔日喧嚣尘上的反秦声浪,骤然低迷。
巨鹿。漳水南岸。
雨水仿佛没有尽头,织成细密的帷幕,垂挂在苍凉的大地上。
冰冷的河水卷着枯枝败叶,浑浊湍急。
项羽勒马岸边,雨水顺着他虬结的短发滴落,砸在乌骓湿漉漉的鬃毛上。
他身后,是集结起来的楚军精锐主力,还有跟随而来的赵、齐、燕等诸侯军。几万人马,在凄风冷雨中肃立。
所有人都望向河对岸。
对岸,是滔天巨焰。
几十万秦国最精锐的大军,在王离和涉间的指挥下,如铜墙铁壁般将巨鹿城(赵王歇所在地)围困得水泄不通。
黑色的旗幡在雨中舒展,连绵不绝的营帐一眼望不到头,精良的青铜戈矛在营火映照下闪烁着金属的冷光。
王离的长城军团,涉间统领的南线锐士,这支带着平定六国余威的庞然大物,散发着沉甸甸的威压,越过湍急的漳水,扑面而来。
而在王离庞大主力军阵的侧翼,隔着一段距离,则是另一座同样坚固但气氛迥异的营垒。
那是章邯。
他那支由骊山刑徒军为前驱、关中玄甲督战军为核心的庞大军团,如同一条黑沉沉的巨蟒,盘踞在赵长城以南的战略通道上,一面堵住巨鹿被围赵军的退路,一面稳稳地输送着粮草辎重,支撑着王离主力攻城。
他们是扼住诸侯咽喉的铁钳另一侧。
刑徒军沉默着,无数双眼睛在雨幕的阴影里眨动,散发着饥饿与暴戾的气息,那种铁锈、血腥和泥土混合的压迫感,即使隔着河水,也令岸边诸侯联军的战马焦躁地刨着蹄子。
对岸,秦军的大营中军帐内,气氛却并不似表面那么森严。
灯下,王离和涉间对坐着,桌上摊着一副简陋地图。
气氛微凝。
“章邯的粮车,按时抵达了?”涉间看着地图上章邯军标记的位置,声音没什么起伏。
“到了。”王离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抑,手指点了点图上的甬道标示,“依旧走甬道南线,数量……还是维持原额。”他抬起头,年轻但己然刻上风霜的脸上带着军人的沉毅,眉宇间却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沉郁。“我们进攻巨鹿正急,士卒伤亡不小。若粮草能多些……”
涉间没有立刻接话,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
帐外雨声淅沥。
“此人,以囚徒起家,军功骤起,竟与我等世代为将者平起平坐。深得赵高信重。他手里的粮草,支撑他自己的大军尚可,至于我们……”
涉间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极其细微的讥诮弧度,“他守好甬道,确保不被劫掠,己算恪尽职守。再求更多?呵。”
一股不甘的怒火在王离眼中一闪而过。
他祖父王翦,父亲王贲,皆是扫灭六国的不世之功臣。他统御着帝国最精锐的长城边军,此刻却被围城消耗拖得疲惫不堪,粮草补给还要仰仗一个出身不明的囚徒!这耻辱感像针一样扎在心头。
章邯稳坐于自己的中军大帐内,帐外连绵是他亲手打造的、如同钢铁森林般的营盘。
雨水拍打帐顶,发出连绵的沙沙声。他闭目养神,如同磐石。
一个心腹副将悄然入帐,低声禀报:“将军,联军在漳水南岸聚集,观其营帐烟火,估算当有数万之众。”
章邯的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乌合之众。王离那边如何?”
“攻势猛烈,日夜不休。巨鹿守军,己成强弩之末。”
章邯嘴角浮现一丝冰冷的弧度。
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腰间的箭囊,那冰冷僵硬的触感透过犀皮传来:“传令各营。严守甬道粮秣。其余人等,坚守不出。静待王离将军破城佳音。若有诸侯宵小敢渡河来犯——”章邯的声音陡然转厉,“就地击杀!”
漳水南岸,项羽踏进了楚军大营的主帐。
里面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油脂。
诸侯将领济济一堂,宋义高居主位——这位被楚怀王派来的“卿子冠军”,正慢条斯理地品着热羹,面色红润。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与帐外风雨凄凄形成刺目的对比。
“项将军来了?”宋义眼皮都没抬,“稍安勿躁。王离、章邯皆当世名将,锐气正盛。此时渡河,无益于以卵击石。”
他用羹匙拨弄着碗里的肉块,“秦攻赵急,若战而胜之,士卒疲惫,我等方可承其弊;若不胜,我军可引兵鼓行而西,一举破秦!不如斗两秦!现下,我们要坐观——等。”
项羽的双拳在身侧猛地握紧,骨节发出低沉的爆响。
帐内诸将有的低头沉默,有的微微摇头,无人敢驳斥宋义这番“高论”。
冰冷的雨浇在项羽的脸上,他站在辕门,望着被雨雾笼罩的对岸秦营火光。
滔天的愤怒和憋屈在他胸膛里冲撞、激荡。
(http://www.dwjshu.com/book/GCAD0A-36.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dwj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