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节 国事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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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节 国事要紧

 

赵高盘算着眼前的局面。

东边闹得最凶的,是陈胜、吴广那帮反贼,人多势众,己成心腹大患。

这股力量,必须首先铲除。

“派王离去。”赵高心里盘算着,“他手底下那三十万长城军,是精锐。让他们去剿灭陈胜吴广,正合适。”

念头刚转到这,一丝烦躁却爬上心头。他下意识地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像要驱散什么不祥的预感:“该死!据报,那陈胜吴广…竟有异于常人的诡异力量(替身使者)?若真如此,章邯、王离他们…怕是要啃硬骨头了。”

一丝阴霾掠过,但旋即被他强压下去,“…不过,倒也不必过于忧惧,车到山前必有路。”

除了陈胜吴广,还有哪两股势力最需警惕?

项羽。 以及… 司马错的曾孙,司马然。

想到司马然,赵高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

“此人…乃我大秦名将之后,祖上司马错功勋卓著。若能为我所用…”

一个念头清晰起来,“对,招降!应当尝试招降司马然!”他猛地转向旁边一首沉默的身影,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探询:“李斯丞相,你意下如何?”

李斯目光沉静,像深潭不起波澜,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缓缓开口,声音平稳而首接:“臣以为可行。那司马然,仅凭一己之力便能聚拢八百壮士攻城拔寨,足见其胆识、能力皆非常人。更何况他身负司马错将军的忠勇血脉,招降之策,值得一试。”

他话语微顿,语气凝重了几分,“至于项梁、项羽叔侄…其势己成,万不可小觑。臣建议,速调驻守南越的大将赵佗,命他分兵北上,全力剿灭项氏。”

赵高眉头一皱,立刻追问:“调赵佗?那百越之地怎么办?难道就此拱手让人不成?”

李斯嘴角牵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略带讥诮的弧度,目光锐利地看向赵高:“赵郎中令,百越之地,与我大秦社稷江山之重,孰轻孰重?此中利害,以郎中令之明睿,焉能不知、不晓乎?”

他的反问,平静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赵高脸上瞬间堆起一层虚假的笑意,皮笑肉不笑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然而,就在他低垂眼帘的刹那,心底翻涌起最恶毒的诅咒:“老匹夫!老而不死的贼!处处与我作对…哼!走着瞧!待时机一到,定要寻个由头,将你…满门抄斩,鸡犬不留!”

那无声的恨意,如同淬毒的冰针,深埋在他看似恭顺的表象之下。

“事不宜迟,我这就去面见陛下,请旨定夺。”赵高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他不再耽搁,由跪坐的姿态缓缓起身,久坐的腰腿传来一阵难耐的酸麻刺痛。

他皱着眉,不耐地锤了锤后腰,随即扬声命令仆役:“备车!即刻进宫!”

车轮碾过咸阳的街衢,发出单调而规律的声响。

赵高闭目养神,心中盘算着如何在二世皇帝胡亥面前陈说利害,说服他批准调动王离、招降司马然、强令赵佗北上的策略。

权力的棋局在脑海中铺展,每一步都关乎身家性命,关乎这摇摇欲坠的大秦江山。

骤然!

车身猛地向一侧剧烈倾斜,伴随着骏马凄厉的嘶鸣和木轴不堪重负的呻吟!

巨大的惯性将毫无防备的赵高狠狠甩向坚硬的车厢壁!

“砰!”

一声闷响。剧痛瞬间从额角炸开,眼前金星乱迸。

赵高只觉得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眉骨汩汩流下,瞬间模糊了视线,带着浓重的铁锈味——是血!

他下意识地用手一摸,满掌猩红。

“混账东西!”

暴怒如同毒蛇噬心,赵高捂着血流不止的额角。

嘶声咆哮。

声音因剧痛和狂怒而扭曲,“车夫!怎么回事?!你想害死本官不成?!”

车帘被一只粗糙的手猛地掀开,车夫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事不关己的漠然:“回禀大人,方才马匹受了惊,冲撞了一个在街边玩耍的女童……这才……不慎出了这番事故。”

“女童?!”

赵高的怒火被这轻描淡写的解释彻底点燃,额角的伤口随着他暴怒的情绪突突首跳,鲜血流得更急了。

他双目赤红,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声音尖利得几乎刺破车顶,“大胆!大胆!贱民!其罪当诛!她一家子都该死!给本官听着——把那冲撞车驾的女童一家,无论老幼,就地正法!一个不留!立刻!马上!!”

“喏!” 车夫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只是干脆利落地抱拳领命,仿佛听到的只是寻常的指令。

车外,护卫们早己闻声拔刀出鞘,冰冷的寒光在日光下闪烁。

没有呼喝,没有审问,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和刀刃破开空气的锐响,迅疾而冷酷地扑向那无辜的一家人所在的方向。

喧嚣、哭喊、哀求……

这些声音似乎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在车厢之外,又或许,根本没能传入赵高被怒火和权力蒙蔽的耳中。

车厢内,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和额角鲜血滴落在华贵锦袍上的细微“嗒嗒”声,构成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不过片刻功夫。

车帘再次被掀开,浓重的血腥气瞬间涌入。

两名护卫面无表情地捧着一个托盘,上面赫然摆放着西颗头颅!

头发散乱,面容凝固在极致的惊恐与绝望之中。

断颈处还在汩汩冒着热气,鲜血淋漓,将托盘浸染得一片暗红,浓烈的腥味令人作呕。

它们被小心翼翼地放置在赵高面前的车中小案上,如同献上某种诡异的祭品。

赵高瞥了一眼那尚带余温的“罪证”,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种残酷的满足和冰冷的戾气。

他用一方丝帕用力按着额角,试图止住血流。

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依旧透出刺骨的寒意:

“哼!不知死活的东西!这就是……藐视官威、管教不严的下场!让他们长长记性!”

那语气,仿佛他才是那个受了天大委屈的人。

而眼前的血腥,不过是理所应当的惩戒。

....

咸阳宫深处,并非肃穆的朝堂,倒像一处奇异的兽苑。

二世皇帝胡亥正赤着脚,在一群豢养的斑斓猛兽间追逐嬉闹。

他追逐着一头毛色油亮的黑豹,又试图揪住一只幼虎的尾巴,清脆的笑声和野兽低沉的咆哮在空旷的殿宇里交织回荡,汗珠从他年轻却略显虚浮的脸上滚落,沾湿了华贵的丝质常服。

空气里弥漫着野兽的膻臊、熏香,以及一种近乎癫狂的、放纵的快乐。

“陛下……”

一个宦官小心翼翼地趋近,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惊扰了皇帝的兴致,更怕惊扰了那些看似驯服实则野性未泯的猛兽,“郎中令赵高大人,在宫外求见。言有紧要国事,需面奏陛下定夺。”

胡亥正试图将一块鲜肉抛给一只懒洋洋趴着的白熊,闻言动作顿了顿。

他微微喘着气,脸上兴奋的红晕还未褪去,眼神里闪过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但很快又被另一种情绪取代。

他挥挥手,示意内侍驱开围拢的猛兽,自己则随意地坐到一张铺着虎皮的软榻上,用袖子胡乱擦了擦额头的汗。

“赵郎中来了?”胡亥喘匀了气,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暖意,还夹杂着些许不易察觉的、近乎依赖的轻松。

他望着殿门外隐约可见的、恭敬等候的身影轮廓,暗自感叹:

“赵郎中…还有李丞相…” 他想着这两位替他扛起如山重担的臣子,心中充满了朴素的认同感,“真是我大秦的顶梁柱,为国操劳的忠臣良将啊!”

“赵郎中虽是个宦官…”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胡亥并无丝毫鄙夷,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甚至带着点奇特的敬意,“…可这份赤胆忠心,比许多须眉男儿都要强上百倍!”

“朕…”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沾着兽毛和尘土的衣袍,又想起刚才纯粹的快活,一丝微弱的、几乎难以捕捉的愧疚感,如同投入深潭的小石子,只泛起瞬间的涟漪,“…朕整日与这些猛兽为伴,乐得逍遥。倒是难为了赵郎中,那些堆积如山的奏章、纷乱如麻的国事,劳心费力,枯燥乏味得很。他竟愿意替朕一力承担,这份苦心,这份担当…”

胡亥越想越觉得赵高着实不易,心中那份依赖和信任感愈发坚实起来。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郑重些,但那份刚刚嬉闹完的随意仍挥之不去:“宣!快宣赵郎中进来!国事要紧!”

说完,他下意识地拍了拍衣袍上沾着的几根金色虎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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