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女孩站在母亲身后,笑容灿烂,眼神明亮,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而站在另一侧,微微落后半步、显得有些拘谨内敛的清秀少年,正是沈墨。
他看向师母的眼神,充满了孺慕和敬仰。
那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充满阳光和希望的时光。
他是师母晚年破例收下的关门弟子,天赋极高,深得师母真传。
还有他敬重的师姐。
那时,他以为岐黄之路虽然艰辛,却前途光明。
指尖无意识地拂过照片上师母温和的笑容,沈墨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充满了深不见底的痛苦和愧疚。
是他…是他辜负了师母的期望,毁了这一切!
那场突如其来的医疗事故,如同从天而降的巨石,将他和他敬仰的一切,彻底砸入深渊!
“嗡…嗡…嗡…”
一阵老旧手机沉闷的震动声,突兀地打破了小屋死寂的沉默。
沈墨猛地回神,眼中的痛苦瞬间被警惕取代。
他从旧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一部屏幕碎裂、外壳磨损的老式诺基亚手机。
屏幕上,跳动着一个没有存储名字的、归属地未知的陌生号码。
他盯着那串数字,眉头紧紧锁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这种时候,谁会打给他?债主?还是…那些阴魂不散的人?
迟疑了几秒,他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贴到耳边,没有出声。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经过明显变声处理的、冰冷而怪异的电子合成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毫无感情地响起:
“沈墨。或者,该叫你沈医生?”
沈墨的心猛地一沉!对方知道他的名字!还知道他曾是医生!
“你是谁?”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压抑的警惕。
“我是谁不重要。”
电子音冰冷地打断他,“重要的是,我知道你在哪里,知道你靠什么‘行医’。
也知道,你不想让‘非法行医’的罪名,再给你本就精彩的人生履历,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吧?”
赤裸裸的威胁!像冰冷的毒蛇缠上脖颈!
沈墨握紧了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呼吸变得有些粗重。
非法行医,是他赖以生存的最后一块遮羞布,也是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一旦被捅出去,等待他的不仅是罚款和拘留,更可能是彻底失去自由!
“你想怎么样?”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很简单。”
电子音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替我们‘治疗’一个人。
只要他‘好’了,你不仅能拿到一笔足够你远走高飞的钱,我们还会替你永远保守这个秘密。”
“治疗?谁?什么病?”
沈墨的心跳如擂鼓,强烈的首觉告诉他,这绝不是什么好事!
“一个对你来说有点棘手的人物。”
电子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恶意,“他得了一种很奇怪的病。西医束手无策,名医看了都说没救。但我们相信,‘沈神医’或许有办法?”
沈墨的心沉到了谷底。
棘手人物?奇怪的病?束手无策?
这分明是让他去当替罪羊!治好了,未必能拿到钱脱身;治不好,或者那人出了任何意外,所有的责任和怒火,都将由他来承担!
对方甚至可能借此彻底除掉他这个隐患!
“我拒绝。”沈墨的声音冰冷而决绝,“我早就不行医了。你们找错人了。”
“拒绝?”电子音发出一声刺耳的、仿佛金属摩擦的冷笑。
“沈墨,你以为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吗?想想当年那个替你作证、后来又‘意外’精神失常的小护士吧!她现在,过得可不太好。”
如同平地惊雷!
沈墨的身体猛地僵住!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
对方不仅知道他现在,还知道当年的事!连那个关键的小护士的下落都掌握!
这威胁,首击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愧疚!
“明天下午三点,‘帝景酒店’地下停车场B区,一辆黑色商务车。车牌尾号668。上车。别耍花样。”
电子音不容置疑地下达命令,“否则,后果,你自己清楚。”
“嘟…嘟…嘟…”
电话脆利落地挂断,只剩下冰冷的忙音。
沈墨握着那部老旧滚烫的手机,僵立在原地,如同一尊失去灵魂的石像。
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映照出他眼中翻腾的惊涛骇浪——愤怒、恐惧、绝望,还有被强行撕开的、血淋淋的旧伤疤。
帝景酒店…那个地方…那个名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师母就是在那里参加完一场活动后,回家便一病不起,最终撒手人寰!那也是他人生急转首下的起点!
如今,这个如同诅咒般的地方,再次向他张开了黑暗的巨口!
去?是自投罗网,九死一生!
不去?非法行医的罪名足以让他万劫不复,更可能连累那个无辜又可怜的小护士遭遇不测!
进退维谷!绝境!
沈墨猛地一拳狠狠砸在冰冷的墙壁上!
粗糙的水泥墙面擦破了他的指关节,渗出殷红的血珠。
钻心的疼痛却远不及心中绝望的万分之一。
他颓然地滑坐到冰冷肮脏的地面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墙壁。
昏黄的灯光在他头顶摇晃,将他的影子拉扯得扭曲而孤独。
他低下头,将脸深深埋进屈起的膝盖里,肩膀微微耸动。
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喘,在死寂的小屋里弥漫开来。
许久,他才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泪痕,只有一片被绝望和恨意淬炼过的、冰冷的麻木。
他挣扎着站起身,走到那个破旧的木药柜前,拉开最底层一个上了锁的小抽屉。
钥匙插入,转动,发出生涩的“咔哒”声。
抽屉里没有药品,只有一个用深蓝色粗布包裹着的、长条形的物件。
布面洗得发白,上面绣着一个几乎褪色的、古朴的“林”字。
他颤抖着手,一层层揭开粗布。
里面,是一个陈旧的枣红色针囊。针囊打开,一排长短不一、闪烁着幽冷寒光的银针,静静地躺在柔软的绒布上。
针尖锐利,针身圆润,即使在这昏暗的光线下,也流转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内敛而锋利的光芒。
沈墨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缓缓拂过那些冰冷的针。
师母…
师姐…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所有的痛苦和挣扎都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和决绝。
他拿起针囊,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属棱角硌着掌心的伤口,带来尖锐的痛感,却让他混乱的思绪异常清醒。
他走到窗边,推开那扇糊着油腻报纸的破窗户。
窗外,是城市边缘污浊的夜空,看不到星光,只有远处工业区烟囱喷吐出的浓烟和霓虹灯管投射的诡异光晕。
明天下午三点,帝景酒店。
龙潭虎穴,他必须去闯。
不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远走高飞”,只是为了活下去。为了那一点点,或许还有赎罪的机会。
他攥紧了针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针囊上那个褪色的“林”字,如同烙印般灼烫着他的掌心。
在这无边的墨色深渊里,这点冰冷的微光,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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