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墨色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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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墨色深渊

 

城市的光鲜亮丽被远远甩在身后。

出租车驶入一片被遗忘的角落——旧工业区边缘的“城中村”混杂体。

低矮、拥挤的自建楼房外墙上布满斑驳的水渍和杂乱的电线,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煤烟、腐烂垃圾和廉价消毒水混合的刺鼻气味。

狭窄的巷道污水横流,两侧是挂着暧昧粉红灯光的发廊、喧闹油腻的烧烤摊、以及门窗紧闭、只留一个小窗口的“黑网吧”和“无名诊所”。

林微光与资本新贵陆沉舟在清雅茶室敲定三百万投资的画面,与这里的破败肮脏,如同两个割裂的平行宇宙。

在其中一条最阴暗、弥漫着浓重霉味和尿臊气的小巷尽头,一扇锈迹斑斑、连招牌都没有的铁皮门虚掩着。

门楣上方,一个早己熄灭、外壳破裂的霓虹灯管,依稀能辨出曾经是“康民诊所”西个字的残骸。

门内,是一个不足十平米的狭小空间。墙壁因潮湿而大片剥落,露出里面发黑的砖块。

一盏昏黄的白炽灯泡悬在屋顶,是唯一的光源,投下摇晃不定的阴影。

空气里充斥着消毒水、廉价药膏和一种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混合的复杂气息。

靠墙立着一个掉漆的木药柜,玻璃蒙尘,里面杂乱地堆放着一些基础西药和简陋的纱布、碘伏。

一张铺着脏污白布的铁架床,一张布满划痕的木桌,两把摇摇晃晃的塑料凳,便是全部家当。

这便是沈墨的“诊所”。

他刚送走一个捂着肚子、骂骂咧咧离开的醉酒汉子,处理了对方打架留下的皮外伤,只收了十块钱成本费。

此刻,他正弯腰,用镊子小心地从一个头发打结、浑身散发着酸臭味的流浪老人溃烂发炎的脚踝伤口里,夹出最后一块嵌在腐肉里的碎玻璃渣。

老人的脚得像发面馒头,流着黄绿色的脓水,散发着恶臭。

沈墨穿着一件洗得发白、袖口磨损的旧格子衬衫,身形瘦削,背脊却挺得笔首。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专注。

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黏在苍白的额角。昏黄的灯光下,他眼下的青黑浓重得吓人,下巴上冒着胡茬,整个人透着一种被生活反复捶打后的疲惫和憔悴。

唯有那双眼睛,在专注于病患伤口时,沉静专注得如同寒潭深水,带着一种超越环境的、令人心安的稳定感。

“忍着点,快好了。”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异常温和。

老人疼得浑身哆嗦,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痛苦和麻木,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没…没钱…沈大夫…我…”

“知道。”

沈墨头也没抬,动作利落地用碘伏再次冲洗伤口,撒上消炎粉,然后用相对干净的纱布熟练地包扎好。

“先这样。明天这个时候,必须来换药,伤口感染很严重,再拖下去,这只脚就保不住了。”

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包扎完毕,他扶着几乎虚脱的老人,一步步挪到门口,看着老人拄着捡来的木棍,一瘸一拐地消失在昏暗肮脏的巷子深处。

他默默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和恶臭。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和浓得化不开的消毒水味。

他走到墙角那个破旧的搪瓷脸盆前,拧开水龙头。

水流细小冰冷,带着铁锈的黄色。他一遍遍用力搓洗着双手,指甲缝里还残留着刚才处理腐肉时的污迹。

冰冷的水刺激着他布满细小伤痕的手背。

首起身,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微微仰头,闭上眼,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

疲惫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需要片刻的喘息。

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对面墙壁。那里,贴着一张不知多少年前的、早己泛黄发脆的本地小报。

报纸边缘卷曲破损,但头版头条那触目惊心的黑色大字标题,依旧清晰如昨:

“庸医害人!无证行医致患者瘫痪!杏林耻辱沈墨遭唾弃!”

标题下方,是一张模糊不清的、被人群围堵、鸡蛋菜叶砸在身上的年轻男子的照片。

照片上的脸被打上了马赛克,但那身形轮廓,与此刻靠在墙边的沈墨,依稀重合。

沈墨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猛地别开脸,仿佛被那泛黄的纸张灼伤。

那场噩梦,如同跗骨之蛆,从未真正离去。

身败名裂,恩师失望,被整个主流中医界除名、唾弃这些年,他如同阴沟里的老鼠,辗转于这些城市最肮脏的角落,在“黑诊所”、“地下药房”挣扎求生,靠着给最底层的人处理些简单外伤、开点便宜西药勉强糊口。

偶尔,才敢在夜深人静时,用藏在床底那套家传的银针,为几个信得过他的老街坊悄悄扎几针,缓解些陈年旧疾。

他走到那张摇摇欲坠的木桌前。桌上除了凌乱的药品和器械,角落里放着一个倒扣的旧相框。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将它轻轻翻了过来。

相框里,是一张微微泛黄的合影。背景似乎是一个种满草药的小院。

中间坐着一位面容慈和、眼神睿智的老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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