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过不了今夜呢？”
嗓音太过熟稔，我微怔，下意识偏头，只见卫筠一鞭子甩破木门。
他嘴角噙笑，眼尾上挑，“承蒙谢小将军照料，我来接阿婉回家。”
卫筠一袭黑衣，颈腕都镶了银铃，行走间摇摇晃晃，响声却轻。
他凝眸，锁定我脖颈的勒痕，两眼危险地眯起，又甩利落一鞭。
掀翻了怔愣的谢思远。
我落入他温热的怀抱，不禁润了眼眶，听见鼻息落在耳畔：
“抱歉，阿婉受委屈了，不哭不哭，这不是赶上了么？蛇镯毁坏，我连夜跑死三匹良驹，生怕出意外。”
所幸，终归没错过。
谢思远回过神来，警惕地抽出长剑，“阁下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卫筠卷起鞭子，好奇歪头：
“不曾听闻，谢将军患有耳疾，亦或失忆？卫某分明交代过来由。”
无端遭骂，谢思远压低剑眉，
“带她回家？相府掳回新嫁娘，端的是何意？”
我斜睨一眼，噗嗤笑出声，“那种腌臜地，也配称为家？”
连绵的山峦，深幽的谷地，奔涌在空中的气息。
苗疆，才是我的家乡与归处。
我不属于这里。
卫筠牵起我低垂的手，满眼心疼，召出只蛊虫碾成末，喂我嘴里。
“暂且忍耐，回去请长老为你调伤，包你活蹦乱跳。”
全然不顾谢思远诧异的视线。
他弯腰抱起我，“如你所见，我来迎我的新娘回阔别已久的故乡。”
黑衣银铃，正是巫苗的婚俗。
我吞下药末，疼痛迅速缓解，回眸望去，语气讽刺：
“早说了，我不嫁你。”
谢思远贵人多忘事，直至现在，终于迷糊记起阿娘的祖籍。
“不可能！什么叫你新娘？”
他脸色黑如锅底，右眼皮跳个不停，嘴皮剧烈地抖动起来，
“你答应了嫁我，怎可食言？”
我摇头否认，热心地提醒道：“苗疆儿女不轻诺。”
“再说一遍，答应嫁你的是我爹，你若难以割舍，大可娶他。”
况且，即便婚约作数，也是他毁诺在先，贪了美妾。
潮水没顶般的窒息感，吞噬了谢思远，他怒吼质问：
“那相伴相扶的七年呢？江婉，你我两小无猜的情谊呢？”
我轻嗤一声，很想问他。
袒护苏芊时，怎记不得我们相伴相扶？
拿我娘作筹码，逼我就范时，怎不记得和我两小无猜？
挥刀斩蛇，扒我衣服丢我下寒井时，怎不记得七年的深情厚谊？
可我甚至懒得辩驳，左右他听不进，何必多费口舌。
不再搭理他，我揽住卫筠脖颈，亲昵地蹭了蹭，“走吧。”
“婉儿，我不允许你跟他走！”谢思远声嘶力竭，扑过来拽我。
连衣袖都没摸到。
卫筠抱着我躲开，好整以暇，依旧挂着假笑，隐约不耐：
“谢将军，我留时间了断，是尊敬阿婉，你少给自己脸贴金，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谢思远浑然不顾，挥剑直指，
“苗疆苦厄，乃蛮荒之地，你自幼长在京城，怎能跟去受苦！”
卫筠顿时跨脸，一鞭卷走他武器，再一鞭砸出了鼻血，
“轮不到你一个外人置喙。”
谢思远吃痛，捂住鼻梁，我则迅速跟随卫筠上了马车。
等他追出时，只留一地车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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