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初晴的指尖微微发凉。素描本的边缘在她的手中变得异常沉重。会议室里的人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了她和站在门口的厉墨尘。
“我的作品集在办公室，”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需要我去拿过来吗？”
厉墨尘没有立即回答。他缓步走出会议室，皮鞋在大理石的地面上敲出清晰的声响。阳光从落地窗斜射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首延伸到宁初晴的脚边。
“不必了。”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在众人面前时低了几分，“去你的办公室看。”
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宁初晴点了点头，转身便朝设计部走去，能感觉到厉墨尘就跟在她的身后一步之遥。他的存在感如此强烈，仿佛周围的空气都被压缩了，让她的呼吸有些不畅。
到达设计部，设计部里面空无一人。收购的消息宣布后，同事们显然都无心工作了。宁初晴走到自己的工位前，从抽屉里取出一本精美的作品集。这是她每年都会更新的个人作品精选，包含了入职以来最满意的设计。
当她转身准备递给厉墨尘时，却发现对方并没有接过作品集的意思，而是站在她的办公桌前，目光落在摊在桌面上的素描本----那是她下午刚刚完成的新设计。
“这是为梵雅秋季设计的秋季新品吗？”厉墨尘的指尖轻轻点在那枚被“金网”环绕的戒指草图上。
宁初晴的心跳漏了半拍。这个场景好像太过熟悉了---五年前在巴黎那家小咖啡馆里，他也是这样附身看着她的设计图，然后问出了一模一样的问题。
“是的。”她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主题是‘禁锢与自由’，灵感来源---”
“赫菲斯托斯的金网。”厉墨尘接上她的话，抬起头，目光深沉，“阿瑞斯和阿芙罗狄忒的故事。”
宁初晴的呼吸一滞。他记得。他竟然记得五年前那个夜晚他们谈论过的神话故事。当时她刚刚参观完罗浮宫，对希腊神话中金网的传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而他居然能随口说出这个鲜为人知的典故。
“你---”她刚要开口，厉墨尘却己经首起身子，表情重新变得冷峻。
“作品集。”他伸出手，仿佛刚才那短暂的交流从未发生过。
宁初晴将精装本递给他，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掌心。那一瞬间的触感像电流般窜过她的指尖，让她条件反射地缩回了手。
厉墨尘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个小插曲。他接过作品集，随手翻了几页，动作看似随意，但宁初晴注意到他的目光在每一页停留的时间精确得惊人----三秒，不多不少。
“你的设计风格变了。”他突然说道，翻到一页早期作品，“三年前你的风格更偏向传统，线条繁复；现在简洁了许多，但内涵更丰富了。”
宁初晴微微的睁大了眼睛。很少人能如此准确地指出他的设计风格的演变轨迹，就连共事三年的设计总监也未曾注意过这种细节。
“市场喜欢简约的风格，”她谨慎地回答，“而且我觉得好的设计应该用最少得元素去表达更大的情感。
”厉墨尘抬眼看她，嘴角勾起了一个不可察觉的弧度：“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固执。”
这句话轻的像自言自语，却让宁初晴的心猛地跳到了喉咙口。他记得她。毫无疑问，他记得五年前的一切。那个雨夜，咖啡馆，巴黎街头，关于设计和艺术的彻夜长谈，还有她坚持己见时他无奈的笑容。
“厉总，”她鼓起了勇气，决定首面这个萦绕心头五年的谜团，“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办公室的灯光在厉墨尘的眼窝投下阴影，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表情。他合上了作品集，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
“明天上午九点，别迟到。”他讲作品集放回桌上，转身朝门口走去，仿佛没有听见她的问题。
宁初晴站在了原地，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也许她认错人了？也许那个雨夜中的墨尘只是跟眼前 这位冷酷的总裁有着相同的面容的陌生人。
就在厉墨尘即将走出设计部的瞬间，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头也不会的说“巴黎，莫里斯咖啡馆，下雨的周二晚上。”顿了顿，又开口补充道“你当时穿了一件蓝色的毛衣，点了杯热巧克力，却抱怨它不够甜。”
宁初晴的血液仿佛凝固了。每一个细节都如此的准确无误。那是她研究生毕业的前夕，独自在巴黎旅行收集灵感的一个普通的夜晚。咖啡馆里的人很少，她正在画设计图时不小心碰翻了咖啡杯，图纸洒落了一地。是他帮她一一捡起，然后被她的设计所吸引，两人就这样聊到了深夜。
“你记得，”她轻声说，不是疑问而是确认。
厉墨尘转过身，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的松动：“我从不忘记重要的事情。”他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几秒，有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口吻，“明天上午九点，我需要那份报告。”
宁初晴跌坐在椅子上，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眩晕。五年了，她偶尔回想起那个夜晚，却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重逢。更没有想到的是，记忆中那个谈吐优雅，眼神温柔的的艺术爱好者，竟然是商界赫赫有名的‘冰山总裁’厉墨尘。
她拿起了桌上的作品集，发现里面夹了一张名片---纯黑色，烫金的字体，除了‘厉墨尘’三个字和一个电话号码外，没有任何一点多余的信息。这显然是他的私人联系方式。
宁初晴将名片翻过来，背面有钢笔写了一行小字“报告可以晚一个小时，但质量不可以打折。”
她忍不住轻笑。这确实像他会说的话---不容置疑的命令，却有暗藏着一丝体贴。五年前那个夜晚，他也曾这样，一边批评她的设计太过理想化，一边又帮她梳理出更可行的实施方案。
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打断了她的回忆。是林小雨发来的消息：“还活着吗？听说大魔王去你办公室了？”
宁初晴立刻回复到“活着，但明天要交近三年的项目分析报告。”
“三年，他是不是疯了？”林小雨立刻打来了电话，“这怎么可能一个晚上完成啊？”
“显然他认为可能。”宁初晴看了眼那张名片，“而且我猜他可能不太会接受‘不可能’这种回答。”
挂断电话后，宁初期开始整理了需要的资料。她知道今晚将是个不眠之夜，但奇怪的是，她并不感到特别的沮丧。相反，有种莫名的期待感在心头涌动，就像五年前的那个雨夜，当她看着那个陌生的男人专注的评论着她的设计时，感受到的奇妙的共鸣。
凌晨三点，宁初晴终于完成了报告的最后一项数据。她揉了揉酸痛的脖子，起身准备去茶水间冲一杯咖啡。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只有她的脚步声回响，月光拖过落地窗洒在了地面上，形成了一片片银色的光晕。
当她端着咖啡回到座位上，差点惊叫出生----厉墨尘在坐在她的工位上，翻阅她刚刚完成的报告。
“厉总！你···你怎么还在这里啊？”她的手一抖，咖啡差点儿撒了出来。
厉墨尘头也没有抬：“我办公室的打印机坏了，来用这里的。”他指了指角落里的那台几乎没有人去用的老式打印机，“看到灯还亮着，就过来看看。”
宁初晴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走到他的身边：“报告刚刚整理完成，我还没有来得及检查有没有错别字。”
“坐。”厉墨尘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继续翻阅着报告，不时地用钢笔在上面做些标记。
宁初晴小心翼翼的坐下，偷偷地打量着他的侧脸。在办公室惨白的灯光下，他的轮廓显得更加的锋利，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大片的阴影，薄唇紧抿成一条线，显示出不容打扰的专注。
“这里。”他突然开口，指着报告中的一页，“去年春季系列的销量下滑分析不够深入，不是因为设计过时，而是竞品提前两周上市了，抢占了市场先机。”
宁初晴凑近去看，发丝不经意间擦过了厉墨尘的肩膀。一股谈谈的檀香混合着雪松的气息钻进她的鼻腔---是那种昂贵而低调的香水味，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内敛却不容忽视。
“你说的对，”她迅速的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心跳莫名的加速，“我忽略了时间上面的因素。”
厉墨尘继续翻阅，又指出几处需要修改的地方。让宁初晴惊讶的是，他对梵雅的产品线和市场表现了解的如此透彻，仿佛己经研究了许久。
“大体上不错。”他终于合上了报告，看了看手表，“西点十五分，你还有时间回家换身衣服。”他的目光扫过了她身上皱巴巴的衬衫和略显疲惫的脸，“九点开会时，我不希望我的助理看起来十分疲惫。”
“助理？”宁初晴一愣，“我以为我只是临时协助。”
“从今天起，你调任总裁助理，负责设计与市场的协调工作。”厉墨尘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工资上涨百分之五十，，办公为搬到32楼，有问题吗？”
宁初晴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开口说些什么。总裁助理？这简首是坐火箭般的晋升，但同时也意味着自己每天都要面多这个捉摸不透的男人。
“没有···问题。”她最终开口说道。
厉墨尘点了点头，转身欲走，又停下了脚步：“关于巴黎的事，”他的声音罕见地出现了了一丝犹豫，“在公司里，我们只是上下级，明白吗？”
宁初晴感到一阵莫名的心痛，但她很快调整好了表情：“当然，厉总，我明白。”
厉墨尘看了她一眼，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简短地说了句“九点见”，便转身大步离开了设计部。
宁初晴长舒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这一天的经历太过魔幻了-----重逢、升职、还有那些欲言又止的瞬间。她摸出那张黑色的名片，指尖轻轻抚过烫金的字体。
这个男人到底想要什么？为什么记得五年前的一切，却又刻意的保持距离？为什么要突然提拔她？无数的疑问在她的脑海中盘旋，但此刻她实在是太累了，没有力气去思考了。
收拾好东西，宁初晴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向电梯。当电梯门缓缓关闭时，她仿佛看见了走廊尽头有一个高大的身影静静站立，注视着她的方向。但也许，那只是她太过疲劳所产生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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