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户人家姓陈，姜秋二人是在晚上七点多钟到达，两口子男的六十多，女的五十多，年纪不算很大。
在街口买了些水果和奶，起码的人情世故是要有的，也可以算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帮扶。
他们家住在出租屋，那种西五层楼，专门盖了出租的房屋，每个房间也就十来个平方，一栋楼住着百十来户人家。
还没靠近楼房就闻到了下水道的臭味，地上满是污水，楼道上堆放着各种纸壳塑料瓶，甚至还有旧家具。楼梯板面很脏，有些黏脚，楼梯灯暗的几乎看不见。
林星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显得很不自在：“想不到真的有人在这种地方住。”
姜秋白了他一眼，说：“这还算好的了，你是没见过——”
正说话间，后面走来一个身材佝偻的老人，满脸的沧桑，面容憔悴，有些黝黑：“让开，让开，麻烦让开。”
她背上背着一个大袋子，里面全装着塑料瓶，如果不是她个子矮，估计袋子能顶到上面的楼梯。
姜秋和林星赶紧在楼梯拐角的地方停下让她，她身上有一股很浓的腥味。
虽然灯光昏暗，可姜秋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跑两步追了上去：“嗳，你是余美丽女士吧。”
老人手上死死抓住装塑料瓶的袋子，费劲的扭头，警觉的看向姜秋：“你是谁？”
姜秋拎起手上的水果：“我们是社区送温暖的。”
余美丽今年才五十六岁，可看起来比八十岁的人还要老，特别是被压垮的后背。她领着二人回到出租屋，将瓶子塞进本就拥挤的屋子里。
林星注意到，哪怕是放下了塑料瓶，她的腰还是弯的。
出租屋内放着一张很小的桌子，上面摆放着一台油叽叽的电磁炉，窗户的玻璃上也全是油，脏兮兮的什么都看不清楚。旁边有张床，床上躺着一个骨瘦嶙峋的老年男人，眼睛里完全看不见生的希望。
林星就这么站在床边，事实上，也只有脚下这片可以站，其他的地方都是纸壳和塑料瓶。
林星不知道该把“见面礼”放在哪里，所以也只能提着：“为什么不把这些——卖掉呢，还可以腾出点地方。”
他本来想说“这些垃圾”，可话到嘴边忍住了。
余美丽说：“哦，多攒点，拿到更远的地方卖，一斤可以多卖一毛钱。”
“是嘛。”林星的内心酸楚，人为什么会苦成这样？
“哦，这是我们社区主任，姜主任。”林星实在找不到话说了，就把话头丢给姜秋。
余美丽表现的很高兴，毕竟不是两手空空来的。她伸出手，想要和姜秋握手：“姜主任，你好你好，随便坐吧，要不我给你们倒杯水吧。”
姜秋把东西搁地上，伸出手和余美丽握在一起：“我们社区调查到你家困难，所以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余美丽说：“多谢关心，每个月我们两个可以领一百多块钱，够用了。我还可以捡点纸壳卖钱，给我老伴儿买药。就是治疗癌症的特效药太贵了，一盒得五千多。”
“不过还好。”说到这里，余美丽拿起床头上的一瓶写满了洋文的药，“前些天一家公司卖给我们一瓶药，五十块，便宜多了。关键是我老伴儿吃了以后，精神好多了，甚至可以下床自己上厕所。他们说，如果效果好，下次还可以再便宜一点。”
二人的眼睛齐刷刷的盯着那瓶药，很有可能就是这瓶药。
姜秋说：“能给我看看吗？”
余美丽倒没推脱，将药递给姜秋。他看到药瓶上写了一行字：“此药品处于试验阶段，禁止用于人体。”
姜秋的心情很沉重，说了句：“老人家，这是假药，可不兴吃啊！”
余美丽情绪突然变的很激动：“这药假不假我能不知道嘛，五千一个月的特效药，我们实在是负担不起啊，何况我老伴儿己经好很多了。”
此时，老年男人翻了个身，颤颤巍巍的坐了起来，用微弱的声音说：“老婆子，我要撒尿。”
余美丽过去扶他，两人走出门，朝着楼梯拐角的厕所走去。
姜秋打开瓶盖，倒了两粒药丸，用一个自封袋装上，塞进衣兜里。等余美丽回来后，二人便告辞了。
他们得急着去看看方丽丽那边进行的怎么样了，离开的路上，林星心情沉重。
姜秋笑了笑，说：“怎么，见不得人间疾苦？”
林星叹了口气，说：“他们，太苦了。”
姜秋沉沉的吁了口气，说：“你听说过‘岁大饥，人相食’这六个字吗？”
林星摇了摇头。
姜秋说：“轻飘飘的六个字，是哀鸿遍野，累累白骨啊！干裂的土地上，流民西散，各自逃荒。树皮吃完了吃土，土吃完了，那就得吃人了。一个西、五十人的村子，一场干旱，几年过后，看不到一棵树，也看不到一个人。”
或许是话题过于沉重，姜秋又将话题拉了回来：“你观察那老人服用药过后，身体怎么样？”
林星再怎么说也是半血族，没有了味觉后，嗅觉异常的灵敏：“他身上有一股怪味，让人感觉很痛苦，想要逃离，但又说不上具体的味道。”
姜秋说：“那是病入膏肓后，释放的一种危险信号，和药本身没有关系，还是回去等化验结果吧。”
他们和方丽丽约定在城西的公园会面，他们等了半个小时左右，方丽丽开门上了车，满脸的娇羞和笑容。
姜秋问她：“接触的结果怎么样了？”
方丽丽掩饰不住的甜笑：“还好吧，他挺幼稚的。”
“具体说说吧，反正路上也无聊。”姜秋看得出来，方丽丽己经完全陷入了久别重逢的喜悦，都快忘了自己是去干嘛的。其实这样很好，起码不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于是，方丽丽讲述了和刘念方的第二次见面。
那是两个小时前，最后一缕阳光被黑暗吞噬，路灯下，公园的跑道上稀稀疏疏的过来几个人。
根据情报，刘念方每晚都会来城西公园跑步，这里离生物科技公司很近。方丽丽看见刘念方的身影，那个身影她很难忘却，因此在看到的第一眼，犹如触电般，方丽丽“腾”的站了起来，在刘念方前面缓慢小跑。
刘念方从她身边跑了过去，方丽丽慌了，该怎么去搭讪？
搭讪，那不是男孩子该干的事儿吗？
刘念方跑了没多远，又折返回来，与方丽丽并肩小跑：“方警官，我们又见面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警察？”方丽丽很诧异，难道自己的目的被戳穿了？
刘念方说：“前天我们才刚见面，你那位上司差点把我拷走。你也来这里跑步吗？”
方丽丽说：“今天到这附近吃饭，没事儿来跑跑，消消食儿。”
方丽丽讲完了他们第二次见面的过程，没有什么特别的，除了一点：“我们熟悉的很快，就好像——”
就好像他们本来就应该认识。
姜秋并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而是对方丽丽说：“回去以后早点休息，你的任务就是打入敌人内部，要时刻保持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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