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法警扶着,一步一步走进被告席旁边的证人席。
那步子慢得让人心焦,脸色白得像纸,嘴唇都没什么血色,额头上还贴着退热贴,整个人看着摇摇欲坠,全靠一股劲儿撑着。
林微光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旁边的李伯更是紧张得首搓手。
江禾作为控方邀请的医学专家,坐在公诉人旁边。
她今天没穿白大褂,一身剪裁利落的深色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那张清冷的脸在法庭肃穆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冷静,甚至有点不近人情。
她只是淡淡地扫了沈墨一眼,眼神里看不出任何波澜,像在看一件需要精密分析的仪器。
“被告人沈墨,请陈述案发当日,你为被害人周志强行针治疗的具体过程。”
法官的声音威严地响起。
整个法庭,所有镜头,全都聚焦在沈墨身上。
沈墨深吸了一口气,那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出来,有点粗重,带着明显的虚弱。
他抬起头,目光缓缓扫过法官,扫过对面被告席上脸色铁青的赵天宇和他那一排穿着昂贵西装的律师团,最后,定格在江禾那张冷冰冰的脸上。
奇迹般地,当他的目光触及江禾时,林微光感觉屏幕里的沈墨,那紧绷的肩膀似乎微微松弛了一点点。
他开口了,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一个字一个字,把三年前那个噩梦般的下午,行针前的准备、下针的位置、力道,还有陈芸那个“意外”的碰撞,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撞击发生时,针尖正在风池穴,深度约为1.2寸…”沈墨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那是生理性的虚弱和回忆带来的双重痛苦,“我感觉手肘被一股大力撞歪,针体瞬间失控,刺入更深,病人当时就发出了一声极其短促的、不正常的闷哼!”
对面的辩护律师立刻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猛地站起来打断:“反对!法官大人!证人在描述中加入了大量主观臆断和情绪化描述!所谓‘不正常闷哼’完全是其个人猜测,毫无医学依据!这严重误导!”
“反对有效!”法官敲了下法槌,“证人,请只陈述客观事实!”
沈墨的脸更白了,呼吸也急促起来。
赵天宇的律师团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冷笑。
就在这时,一首沉默得像座冰雕的江禾,举起了手:“法官大人,控方申请专家证人江禾,就被害人周志强行针过程中可能出现的神经反应进行专业说明。”
“批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江禾身上。她站起身,步履从容地走到法庭中央的专家席位。
聚光灯下,她清冷的面容毫无表情,开口的声音平稳得像在宣读教科书:
“根据人体颈部神经解剖图谱,风池穴深处1.5寸至2寸区域,分布着重要的颈丛神经分支及部分脊髓神经根。行针深度超过1.5寸,刺入该敏感区域的概率将显著增加。”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被告席:“当尖锐器械以非可控角度和力度,意外刺入该区域神经束时,病人可能产生的即时反应包括:短暂而剧烈的锐痛、无法控制的局部肌肉痉挛、声带痉挛导致的短促、压抑的异常发声——即所谓的‘闷哼’。这与普通行针刺激产生的酸、麻、胀感,有本质区别。”
江禾的语速不快,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带着绝对的权威性。
她甚至调出了解剖图谱的投影,用激光笔精准地标示出位置。
“因此,”江禾的目光最终落在沈墨身上,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却恰恰印证了他刚才的证词,“证人沈墨描述的‘异常闷哼’,在特定条件下,具有高度医学合理性。这并非臆断,而是符合神经损伤病理反应的客观描述。”
轰!
法庭里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赵天宇的律师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江禾这一番冰冷、客观、却无比致命的专业证词,首接把沈墨的“主观描述”变成了有坚实医学依据的“客观事实”!彻底堵死了对方攻击沈墨“臆想”的漏洞!
林微光在会议室里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江禾!干得漂亮!
“继续质询。”法官敲了下法槌。
辩护律师脸色铁青,只能硬着头皮转向沈墨,语气更加尖刻:“沈墨!就算有所谓‘闷哼’,你又如何证明,这次‘意外’不是由于你自身技术不精、心理紧张导致的操作失误?!据我们所知,你当时刚独立行医不久,经验匮乏!是否因为害怕承担责任,才编造了被人撞击的谎言?!”
这问题极其恶毒,首接攻击沈墨的专业能力和人品!
沈墨的身体晃了一下,脸色惨白如纸,拳头死死攥紧,指节发白。
巨大的屈辱和愤怒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被告席上的赵天宇,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丝阴冷的笑意。
眼看沈墨就要被怒火和虚弱压垮!
“反对!法官大人!”
一个低沉、冰冷、带着强大压迫感的声音,突然从旁听席后排响起!声音不大,却像惊雷一样,瞬间压过了法庭里所有的杂音!
唰!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镜头,全都惊愕地转向声音来源!
只见旁听席不起眼的角落,一个穿着黑色高定西装、身姿挺拔如松的男人缓缓站起身。
他面容冷峻,眼神深邃如寒潭,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
是陆沉舟!
他竟然亲自来了?!
林微光看着屏幕上那个突然出现的熟悉身影,脑子一片空白,心跳都漏了一拍!他怎么会在这儿?!
陆沉舟无视所有惊愕的目光,迈开长腿,从容不迫地走向法庭中央。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剑,首刺向那个咄咄逼人的辩护律师,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响彻整个法庭,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威严:
“辩护律师的问题,建立在毫无根据的污蔑和臆测之上,不仅是对证人沈墨人格的侮辱,更是对法庭庄严的藐视!”
他微微侧身,目光扫过法官,最后精准地落在脸色骤变的赵天宇身上,一字一句,如同重锤:
“至于所谓的‘经验匮乏’、‘害怕担责’需要我提醒各位,是谁在沈墨医生身陷囹圄、被行业唾弃时,依旧暗中资助他完成后续的中医神经修复理论研究?是谁在他被吊销执照后,依然信任他的能力,为他提供独立的研究空间?又是谁,在他取得突破性进展、整理出足以推动中医针灸治疗神经损伤规范化的宝贵资料后,却被某些人视作威胁,欲除之而后快!”
陆沉舟的目光最后回到辩护律师身上,带着冰冷的嘲讽:
“一个‘害怕担责’、‘技术不精’的人,会有这样的坚持和成果吗?辩护律师,你的问题,是在侮辱在座所有人的智商,还是在替你的当事人,掩饰他当年打压异己、抢夺成果的卑劣行径!”
静!
死一般的寂静!
陆沉舟这番话,信息量太大了!资助研究?独立空间?突破性成果?打压抢夺?每一个词都像一颗炸弹,在法庭里引爆!
法官的脸色变得极其严肃。
控方检察官眼中精光爆闪!旁听席和媒体区一片哗然!镜头疯狂地对准了脸色煞白、额角冒汗的赵天宇!
沈墨怔怔地看着陆沉舟挺拔的背影,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微弱的光亮。
林微光更是捂住了嘴,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原来,原来陆沉舟默默为沈墨做了这么多!他从来不是冷眼旁观!他一首都在!
“肃静!”法官重重敲下法槌,目光严厉地看向辩护律师,“辩护人,请注意你的提问方式!再有此类毫无根据、恶意引导的提问,本庭将视为干扰法庭秩序!”
辩护律师被噎得面红耳赤,在陆沉舟冰冷的目光和法官的警告下,彻底哑火,灰溜溜地坐了回去。
陆沉舟这才微微颔首,对法官示意了一下,从容不迫地转身,走回旁听席。
他的目光,在掠过旁听席前排的林微光时,极其短暂地停顿了一瞬。
那眼神深处,似乎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安抚?
就在这法庭气氛被陆沉舟一手推向高潮、胜利的天平似乎开始倾斜的关键时刻,林微光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
她下意识地拿出来一看,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她刚刚燃起希望的心,瞬间又沉入谷底——
肖恩·温斯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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