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杨建、刘诚和赵兵就像上了发条的陀螺，骑着那辆半旧的倒骑驴三轮车，载着银光闪闪的电水壶，穿梭在四九城的大街小巷。
从东城的部委大院，到西城的知识分子聚居区，再到南城的普通工人杂院。
过程并非一帆风顺。他们遇到过警惕性极高、把他们当成“投机倒把”分子盘问半天的大爷；
也碰到过精打细算、砍价砍到天昏地暗的大妈；
更有甚者，一些自诩见过世面的人，对这“没经过国家认证”的新玩意儿嗤之以鼻，说什么“用电的东西，小心漏电把房子都点了”。
但杨建是谁？尖刀连长出身，战场上什么场面没见过？
这点小阵仗，不过是毛毛雨。
他凭着那张能把稻草说成金条的嘴，加上现场演示的神奇效果，以及“三个月包换”的郑重承诺，硬是把局面一次次扭转过来。
遇到知识分子，他就讲科技改变生活，讲效率就是生命；
遇到干部家属，他就谈紧跟时代步伐，讲生活品质提升；
遇到普通市民，他就掰开了揉碎了算经济账、安全账，再捎带点“人无我有”的面子问题。
刘诚负责记账收钱，手越来越稳，从最初的激动到后来的麻木，最后看着那厚厚一沓“大团结”只剩下敬畏。
赵兵则成了“技术演示专员”和“搬运工”，从开始的紧张，到后来的熟练，再到最后，脸上也挂上了与有荣焉的自豪。
第三天下午，当最后一个电水壶被一位刚发了工资、兴冲冲找来的纺织厂女工买走时，三轮车斗终于空了。
夕阳的余晖洒在空荡荡的车斗上，也映照着三个累瘫了却又兴奋异常的男人。
“卖……卖完了？”
刘诚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他数着手里那沓用橡皮筋捆得紧紧的钞票，一遍，两遍，三遍。
“不多不少，整整一百个！五千块！”杨建长舒一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脸上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这感觉，比打了一场大胜仗还过瘾！
赵兵咧着嘴，嘿嘿傻笑，露出一口白牙：
“杨哥，真有你的！这才三天！五千块啊！”
五千块！在这个普通工人月工资只有二三十块的年代，这绝对是一笔足以让绝大多数人眼晕的巨款！
“走！回厂！给王厂长报喜去！”
杨建一挥手，跨上三轮车，刘诚和赵兵也连忙跳上车，三轮车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朝着城郊的前进农机配件厂飞驰而去。
回到前进厂时，天色已经擦黑。车间里依然灯火通明，机器的轰鸣声似乎都带着一股焦灼的期待。
工人们早就听说了杨建他们出去“卖宝贝”的事，这两天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既盼着成功，又怕这新生的希望只是昙花一现。
当看到杨建三人骑着空空的三轮车回来，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喜悦时，正在车间门口张望的几个老师傅眼睛瞬间亮了。
“回来了！回来了！”
“车是空的！看样子……”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进车间，机器声不知不觉都小了许多。工人们纷纷停下手里的活，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走进来的杨建三人。
王解放厂长也闻讯从办公室快步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几分急切：“小杨，怎么样了？”
杨建走到王解放面前，立正，敬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咧嘴一笑：“报告王厂长！一百个电水壶，全部售罄！销售额，五千元整！请指示！”
说着，刘诚小心翼翼地将那个沉甸甸的、用报纸包了好几层的钱款递了上去。
“五……五千？！”
王解放接过钱，只觉得手上一沉，他小心地掀开报纸一角，看到里面那一沓沓崭新的十元大团结，饶是见惯了些场面的老厂长，此刻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
整个车间瞬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个数字震住了！五千块！他们这个小小的农机配件厂，一年到头纯利润才多少？这三天卖水壶的钱，快赶上小半年的产值了！
短暂的寂静之后，是火山爆发般的欢呼！
“我的天！五千块！”
“咱们的壶真卖出去了！还卖了这么多钱！”
“杨工……不，杨哥！你太牛了！”
“前进厂要翻身了！”
工人们激动得脸庞通红，互相拍打着肩膀，有的甚至跳了起来。那一张张朴实的脸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兴奋和自豪。
他们亲手制造的东西，不仅被人认可，还换回了实实在在的巨款！这种成就感，是过去生产那些没人要的农机配件时，从未体验过的。
王解放看着眼前欢腾的景象，又低头看了看手里沉甸甸的钞票，心情激荡。他深吸一口气，用力压了压手，示意大家安静。
喧闹声渐渐平息，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厂长身上。
王解放清了清嗓子，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但却异常洪亮：“同志们！静一静！听我说两句！”
“这次电水壶的成功试销，是咱们前进厂所有人的功劳！是大家齐心协力，克服困难，才有了今天这个开门红！
尤其是杨建同志，他不仅设计出了这么好的产品，还亲自带队打开了销路，立了大功！”
掌声雷动！工人们看向杨建的眼神里，充满了敬佩和感激。
王解放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期待的脸庞，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决定：
“为了表彰大家的努力，也为了鼓舞士气，我决定！从这五千块销售款里，拿出五百块钱，作为奖金，发给大家！”
“轰！”
如果说刚才的欢呼是火山爆发，那这一次，简直就是核弹爆炸！
“奖金？！”
“五百块？！”
“发给我们？！”
工人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年头，厂里能按时发工资就不错了，奖金？那是什么？只在传说中听说过！
而且一出手就是五百块！厂里一百多号人，平均下来一个人也能分到好几块钱！这相当于他们小半个月的工资了！
“厂长英明！”
“谢谢厂长！谢谢杨哥！”
“前进厂万岁！”
欢呼声、鼓掌声、甚至有人激动得流下了眼泪！
几块钱，对于这些常年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工人们来说，意味着可以给孩子买件新衣服，可以给家里添几斤肉改善伙食，可以给老人买点营养品！这是最实在的幸福！
王解放看着群情激昂的工人们，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知道，这五百块钱花得值！
这不仅是钱，更是对大家辛勤付出的肯定，是点燃整个工厂前进动力的火种！
“好了！大家的心情我理解！”王解放再次压了压手。
“但这只是开始！市场已经打开了，接下来会有源源不断的订单！我们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让前进厂彻底翻身，让大家的日子都好起来，就看我们接下来的努力了！”
“能！”工人们异口同声地吼道，声音震天响，充满了力量和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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