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驾驭着九彩宫殿的神凰，华丽的羽翼，也无声地收拢，金色的瞳孔之中，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悲伤。
他们都想起了，各自种族古老典籍中，那些语焉不详，却又充满了血与泪的，禁忌记载。
“归零者，是宇宙的铁律，是所有强大文明头顶，那柄永远悬挂着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胖子会长饮尽了杯中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它本该是无解的。”
“直到，一个人的出现。”
他的目光，穿过了层层空间，落在了那高坐于混沌王座之上的，叶玄轩的身上。
“紫微一族的初代始祖，叶苍玄。”
“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惊才绝艳，万古唯一的，怪物。”
“他不愿意自己的文明，自己的族人，也沦为归零者程序下的，一行冰冷的代码。”
“于是，他做了一件，前无古人，也后无来者的事情。”
“他要去，驯服归零者。”
“他要去，将这道毁灭的法则，改写成创造的奇迹。”
“他散尽了修为，燃烧了神魂，以自身为熔炉，以整个紫微帝星的国运为柴薪，与那无形的归零者，进行了一场长达百万年的，意志与法则的角力。”
“最终，他成功了。”
“毁灭的归零者，在他的手中，第一次，诞生出了‘生’的概念。”
“它，变成了如今你们看到的，这枚蕴藏着无限生机与创造之力的，混沌道胎。”
“而叶苍玄，也因为耗尽了所有的力量，彻底陨落。”
“临终前，他将自己最后的一丝本源，与道胎彻底融合，化作了守护者，也就是今日的叶玄轩大人，并将他送往下界，等待着道胎的彻底成熟。”
“这个故事，我讲完了。”
胖-子会长说完，再次对着叶玄轩，深深地，行了一礼。
他没有再提任何关于竞拍资格的事情。
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个故事，已经不仅仅是在竞拍。
更是在，站队。
是在向场中所有的存在，也是在向叶玄-轩表明，他万界商行，从此刻起，将坚定不移地，站在道胎的这一边。
站在，创造与新生的一边。
整个拍卖场，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个故事，太过震撼。
它彻底颠覆了所有存在对这枚道胎的认知。
这已经不是一件简单的，能让人一步登天的至宝了。
这是宇宙的毁灭与新生之权柄。
是足以让整个宇宙的秩序，都重新洗牌的，终极钥匙。
短暂的沉默之后。
那头九彩神凰，发出一声清越的凤鸣。
她那华丽的宫殿，缓缓向前，来到了拍卖场的前方。
一道由纯粹光芒构成的，雍容华贵的身影，从宫殿之中走出。
她看不清面容，但那股源自血脉的高贵与强大，却让在场的所有存在，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这个故事，很精彩。”
神凰之主的声音，好比天籁，清冷而高贵。
“但也只说对了一半。”
她的目光，同样落在了叶玄-轩的身上，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敬佩，有惋惜，也有一丝，隐藏得极深的，怨。
“叶苍玄，确实是个了不起的英雄。”
“但他，也是一个自私的，骗子。”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紫微帝星的帝主叶天南，更是勃然变色，刚要开口反驳。
却被叶玄轩一个平静的眼神，制止了。
“当年，为了对抗归零者，叶苍玄并非孤身一人。”
神凰之主的声音，带着一丝万古不化的悲凉。
“他联合了当时宇宙中，所有濒临巅峰的强大文明。”
“我的先祖，神凰一族的初代女皇，便是其中之一。”
“还有龙族的祖龙，泰坦一族的万王之王，精灵一族的永恒古树。”
“他们都相信了叶苍玄的宏愿，倾尽全族之力，燃烧自己的本源，去协助他，完成那场不可能的，驯服。”
“最终，他们确实成功了。”
“但，他们也都付出了，无法挽回的代价。”
“我的先祖，本源耗尽，从不朽的神境跌落，最终在无尽的悔恨中，化作了星空的尘埃。”
“祖龙的龙珠破碎，龙族从此失去了繁衍的能力。”
“泰坦之心枯萎，万王之王的身躯化作了如今你们脚下的这片，破碎星域。”
“永恒古树凋零，精灵一族失去了与世界树的联系，沦为了在宇宙中流浪的孤儿。”
“而叶苍玄，他虽然也陨落了。”
“但他却将自己与道胎，与紫微一族的未来，彻底绑定。”
“他，才是这场豪赌中，唯一的，最终的，胜利者。”
“他用所有盟友的牺牲，换来了自己种族的，一线生机。”
“这个故事，才是完整的。”
神凰之主说完，整个拍卖场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如果说，胖子会长的故事，是让众人对叶玄轩产生了敬畏。
那神凰之主的故事，便是让这份敬畏之中，多了一丝，名为“警惕”与“怀疑”的杂质。
英雄。
还是枭雄。
所有存在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了那个白衣男人的身上。
想从他的脸上，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然而。
叶玄轩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的，仿似万古不变的表情。
他听完了这个故事，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说的，没错。”
他看着那道光影构成的神凰之主，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歉意。
“先辈的因果，我无法评说。”
“但今日，我既承其位，便当承其责。”
他说着，从混沌王座之上，缓缓站起。
他对着神凰之主的方向，伸出了手。
“以我之名，补尔等之缺。”
“以道胎之源，复尔等之憾。”
他话音落下，怀里的雪球，不知何时探出了小脑袋。
它打了个哈欠，张开小嘴，轻轻一吐。
四道颜色各异，蕴含着最纯粹本源之力的光团，从它的口中飞出。
一道赤金，好比燃烧的太阳。
一道苍青，好比初生的古树。
一道厚重，好比无垠的大地。
还有一道，便是与那神凰之主同源的，九彩霞光。
这四道光团，正是当年，四大种族协助叶苍玄时，所消耗的，本源之力。
竟然一直被道胎，完好无损地，保存着。
叶玄轩屈指一弹。
那道九彩霞光，便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没入了神凰之主的体内。
神凰之主那由光影构成的身体，猛然一震。
一股失落了亿万年的，完整而圆融的气息，从她的身上，轰然爆发。
她那模糊的面容，渐渐变得清晰。
那是一张美到无法用任何言语来形容的，高贵而圣洁的脸。
她看着叶玄轩，那双金色的瞳孔之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剧烈的情绪波动。
“你，你竟然。”
她能感觉到，自己血脉之中的那道，传承了亿万年的缺憾，在这一刻，被彻底补全了。
“这，便当是我的，一份歉礼。”
叶玄轩淡淡地说道。
“至于这竞拍的资格，你若想要，可以继续。”
神凰之主看着他，许久，才缓缓地，摇了摇头。
她对着叶玄轩，微微躬身，行了一个平辈之礼。
“不必了。”
“我神凰一族，欠叶苍玄的，也欠你的。”
“从今日起，我族，退出这场争夺。”
“不仅如此。”
她转过身，面向场中所有的存在，声音清冷而坚定。
“若有谁，还想与叶大人为敌。”
“那便是，与我整个神凰一族，为敌。”
她说完，不再停留，驾驭着九彩宫殿，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了星空的尽头。
她走了。
却留下了一个，让所有存在都为之震撼的，烂摊子。
站队。
继万界商行之后，神凰一族，这个宇宙中最古老，最高贵的种族之一，也选择了，站队。
而且，是以这样一种，近乎决绝的方式。
场中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
那些原本还心存侥幸，想浑水摸鱼的存在，此刻都不得不重新掂量一下，自己是否有那个资格，与这三大势力，同时为敌。
就在这时。
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充满了朴实与憨厚的声音，从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里，响起。
“那，那个。”
“俺，俺也想，讲个故事。”
所有存在的目光，都循声望去。
只见在拍卖场的最后排，一个几乎要被其他巨大身影淹没的角落里，站着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老农。
他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粗布麻衣，皮肤黝黑，满脸的皱纹里，填满了风霜。
他的手里，还拄着一柄，早已磨得光滑的，锄头。
他的气息，很弱。
弱到，在这群神魔之中，好比一只随时都会被踩死的，蚂蚁。
他看着拍卖台的方向，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紧张，忐忑，还有一丝，近乎绝望的，希冀。
“你。”
拍卖台之上，小雅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你可知道，在这里讲故事，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俺，俺知道。”
老农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发抖。
“俺，俺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俺只有，俺们那个世界，最后的一点，生机。”
他说着，从怀里，哆哆嗦嗦地，掏出了一捧，早已干涸，失去了所有灵气的，黑色泥土。
“俺的故事，不长。”
“俺们那个世界，叫‘息壤界’，曾经也是个好地方，种啥长啥，瓜果都比别处甜。”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天上的太阳，就再也不热了，地里的庄稼，也开始一棵棵地死掉。”
“俺们请了最好的先生来看，先生说，是俺们这方世界的天道，老了，快死了。”
“没救了。”
“俺不信。”
“俺听村里的老人说，在宇宙的中心，有一颗神仙才能得到的种子，叫什么，混沌道胎。”
“只要能得到它的一点点气息，就能让俺们的世界，活过来。”
“于是，俺就带着全村人最后的希望，和这捧土，来了。”
“俺走了很久很久，久到，俺自己都忘了走了多少年。”
“路上，俺遇到了好多坏人，他们抢俺的干粮，笑俺是傻子。”
“但俺都挺过来了。”
“因为俺知道，俺要是回不去，俺们那个世界，就真的，没希望了。”
“俺的故事，就，就这么多了。”
老农说完，局促地，站在原地，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
场中，一片寂静。
那些古老的存在，看着这个渺小的，好比尘埃般的老农，眼神复杂。
有不屑，有嘲弄，也有那么一丝，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动容。
在他们这些动辄毁灭星辰，视万物为刍狗的存在眼中。
这样一个为了拯救家园，而进行的，堂吉诃德式的悲壮远征，简直是可笑到了极点。
却又，可敬到了极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那个高坐于王座之上的，白衣男人。
他们想看看，这个制定了荒诞规则的人，会如何处理，这个同样荒诞的，竞拍者。
叶玄轩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老农。
看着他手中那捧，早已死去的泥土。
许久之后。
他缓缓地，从王座之上，站了起来。
他一步步地，走下高台，来到了那个老农的面前。
他伸出手，从老农那粗糙的手中，接过了那捧，黑色的泥土。
他将泥土，放在鼻尖，轻轻地，嗅了嗅。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那个紧张得快要窒息的老农，脸上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温和的笑容。
“你的故事，很好。”
“我，很喜欢。”
老农的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
“那，那俺。”
“这个资格，是你的了。”
叶玄轩说道。
此言一出，满场皆寂。
所有存在，都用一种看疯子般的眼神，看着他。
他们无法理解。
万界商行的上古秘辛，神凰一族的万古悲歌。
这些蕴含了无尽信息与因果的故事，都比不过一个乡下老农的，几句痴人说梦。
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他真的是，疯了吗。
叶玄轩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
他看着那个已经喜极而泣，语无伦次的老农，再次开口。
“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
老农连忙点头。
“您，您说，别说一个，就是一百个，一千个，俺都答应。”
叶玄-轩笑了笑。
“我的条件很简单。”
“这个资格，我虽然给了你。”
“但这枚道胎，我却不能直接给你。”
“因为，它还未，真正成熟。”
“这样吧。”
他顿了顿，说出了一句，让整个宇宙都为之疯狂的话。
“我随你去一趟你的世界。”
“帮你把地种好。”
“等庄稼熟了，这道胎，自然也就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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